他憤怒,不甘,不堪忍受。

所以他殺了所有人,讓鮮血染盡山穀。邪念與惡意支配著他完成這一切,自然他付出的代價慘痛。魔靈還未完全,他也傷得很重,過去所吞噬的豢養在身體裏的妖魔怨靈們掙脫了他的身體,到最後他連行走都困難,殘局也來不及收拾。

一路輾轉,甚至混進了逃荒的災民裏,他除了不會死之外,似乎也與常人無異了。

對了,他還能聽得見人們心裏的惡念,吸取他們的力量。這個亂世,反而是屬於他的最為合適的土壤。

有些難民們完全陷入到了絕望當中,眼神裏都沒有光,這樣幹涸的生命,他不屑一顧。

而有些人,哪怕昧著良知,也想要苟活下去。

他看到人們偷竊打劫財物,欺淩比他們更加弱小的人;看到夫妻之間易子而食,或將尚未長開的小姑娘們賣到軍營或青樓;看到人們為了爭奪一袋子小米在互相殘殺,或死或傷,還有小孩子卷在當中,被踩踏成了肉泥……

眾神隕落所拯救的眾生,便是如此麼?

人們不斷滋生的惡意,使他越來越強大,這麼飄零了十多年,才給自己物色了一個新的軀體,借此來掩蓋身上的魔氣。

衛令宵這孩子,便很好。

奪舍之後,他也繼承了其人所有的記憶。家仆們互送著他前往蜀中,言談之間也並未被人發覺瓤子其實換了。

蜀中衛公侯想將他當作棋子,用於自己成事,他也裝作不知。人類的貪欲計謀而已,他配合抑或不配合,都沒什麼所謂,他隻想暫避一下風頭,而衛迢迢的出現,恰如一開始出現的那隻蝶,她的內心,是少有的純粹幹淨,並且,願意對他流露善意。

雖然後來的事實證明,衛迢迢也並沒有那麼簡單,但他卻從未想過要離開或者拋棄。

大抵他心裏所珍視的,也就是別人對他的那一點點好。而現在他要比以往更加貪心些,他甚至會去騙,去搶,去拚命索取這些東西,與此相應的,他比誰都要痛恨背叛。

他垂眸盯著少女的睡顏,那一刀,更像是捅在了心裏,他疼得無所遁形。可是站在阿霧的立場上,他怨怪不了,原本他們之間便就是一場謊言,她也本就痛恨害怕他,況且他還打傷了薛璟。

這少女本是個兔子膽兒,能讓她有如此作為,大抵是真得很喜歡對方了。

“你為何,知道得這麼清楚?”他啞著聲,情緒似乎快壓抑不了,眼眶很熱很熱,仿佛有什麼東西正要奪眶而出,軟弱得不行。

“這些,你不需知道。”素塵頭靠崖壁,似乎陷入到了某種冥想之中,“隻是你自己要想清楚,阿霧承載著瑤光的使命,那可是個寧願燃魂結契也要壓製你的神明,所以她永遠都不可能站在你的陣營和立場之上。”

“但是,”素塵頓了頓,“你卻可以成為她,你可以想她所想,感她所愛,你們會有很長很長在一起的時間,你可以繼續騙她,直到有一天她真心悅愛接納你……”

“你是如此希望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