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祿恩的屍首已經被收斂進棺槨,穩穩當當的安置在偏殿搭起的靈棚中。
武卓到雲龍觀的時候,兩個小道士正蹲在靈棚裏,守著火盆嘴裏叨叨姑姑的燒紙。
後山向陽坡的墓坑已經挖好,連墓碑都立上了。
武卓看到棺槨的一刻,淚水再次止不住的往下落,渾渾噩噩的被人套上孝衣跪在偏殿燒紙。
應該是不想喪事辦的太過清冷,楊安達和瑾善道長在前一天,通知了幾個王祿恩當年的熟識。
不曾想消息傳得極快,一天裏陸陸續續來了二十幾波人祭拜。
其中一部分是早年的熟識,一部分是孫思邈的徒子徒孫。還有一些是當年被王祿恩救治或救助過的人家。
這些人或三三倆倆結伴而來,或攜子侄後輩前來吊孝。年齡大的祭拜一番便離開了,年輕的則大多留下來參加送葬,讓原本清冷的雲龍觀有了幾分人氣。
眼見好多不曾想到的人會聞訊趕來,慈眉善目的瑾善道長不由感慨,大唐人骨子裏還是淳樸念舊的。
楊安達也說,就是喪事辦的倉促。如果早幾天通知,估計長安那邊都會有很多人趕來。
作為王祿恩的嫡傳弟子,武卓跪坐在家屬位上,一整天都在應對前來吊孝和祭拜的客人。
直到鄰近黃昏,瑾善道長宣布時辰已經到。
武卓按照楊安達的小聲提點,抱著火盆站到了送葬隊伍的最前麵。
瑾善道長一聲長吟,頗有些規模的送葬隊伍緩緩行至後山。
隨後在瑾善道長的悼文聲中,幾名道士用纜繩將棺槨送入葬坑。
待武卓在葬坑西北角點上一盞油燈後,眾人合力鏟土回填。
墳包堆起,墓碑前擺上供奉點燃香燭。一眾道士的念經祈福聲中,武卓流著淚跪拜、燒紙。
直至天色完全黑透,簡單的葬禮流程算是走完。一眾人回到雲龍觀用飯時,幾個道士接連把木桶、蒸屜抬放到觀外的空場上。
不多時,散播在龍雲觀周圍的幾隊兵卒,懶懶散散的在空場彙合。
他們在周圍防範了一天,此時已經早已人困馬乏。
帶隊的校尉在兵卒排隊打飯時大聲吆喝:“快些進食,飯後護送小神醫回去,兄弟們今兒的這趟差事就算走完了。”
兵卒們不知道什麼小神醫,但知道武卓是出入長公主府的人。
所以,盡管走了一趟苦差事,但一個個的都悶頭吃飯,不敢胡亂說抱怨。
喪事的飯食很簡單,參加送葬的來客們都是草草用一口意思一下,便紛紛告辭。
武卓逐一表示感謝,恭送客人的當口,兩隊各十幾道黑影,分別穿過雲龍觀西側和東側的山林無聲抵近。
西側的一隊各個背負弓弩,借用飛虎爪翻入觀內空置的西跨院,而後順著牆根繞至前院。
湊成一團,悄然蹲伏到正門西側罩房的陰影裏。
東麵一隊與龍雲觀東側半坡上的刺侯彙合後,同樣用飛虎爪翻過院牆。
三個背負長弓的身影,利落的爬上正殿房頂,餘下人分頭在兩側尋暗處隱去身形。
不多時客人散盡,眾人皆勸說武卓早些回長公主府以防不測。
武卓勉強答應,孫冒獨自去後院套車,楊安達送武卓和兩名護衛往前院走。
四人正走到空曠處,一股夜間清冷的山風撫過,體格單薄的武卓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一瞬,正殿房頂弓弦輕響,三點寒芒帶著懾人的破空聲,品字形直射武卓。
楊安達反應極快,弓弦聲入耳的瞬間,薅住武卓的脖領子猛地一拽。
武卓下意識的驚呼不等出口,人已經被扯著退出去了三四步。在楊安達的大力拉扯下,直奔通往側殿的月亮門。
三支羽箭射空,金屬箭頭釘在青石地麵上,叮當的撞出了幾點火星。
兩名護衛抽刀在手,聽聲辨位接連劈掉房頂不斷射下的羽箭。
眼看著月亮門就在前方,兩個黑衣人忽地從斜側陰影裏竄出來揮刀便砍。
楊安達將武卓護在身後,憑著一雙肉掌迎上。
千鈞一發之際,本該去後院取車的孫冒,居然在月亮門另一側現身。
人快到幾乎隻有一道影子,眨眼間跨過月亮門,按刀前竄左右側劈一氣嗬成。
刀鋒太快,左側撲向武卓的黑衣人躲閃不及,背部中刀,慘叫一聲摔倒。右側黑衣人多了一線反應時間,舍了武卓斜撲就地一滾,勉強躲過襲來的刀鋒。
孫冒一擊得手毫不戀戰,伸手扯住武卓和楊安達合力直接把人拎起來,大步撤到月亮門另一側。
兩名護衛隨後退入月亮門的時候,分散於各處藏身的黑衣人已經全部現身。
被捕頭喚作將軍的壯漢當先追過月亮門,眼見著四人護著武卓撤入偏殿,心中一絲不安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