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近巳時,武卓見過的宋郎中和劉姓公人,帶著二十多號手下趕到雲龍觀。
宋郎中立功心切,草草跟武卓打了個照麵,就接手了重傷的尚斌,連同幾具屍首一起帶回刑部。
把劉姓公人和幾個手下留下,了解案情補充收集證物。
劉姓公人名叫劉博郎,官職是刑部令史。令史的品級是從六品上,比武卓要高那麼半級。
不過,武卓的官兒是皇帝禦封的,雖然不是正統出身,但這種官兒隻要稍微立點功勞,很容易就能一飛衝天。
更何況武卓還是個醫官兒。
沒什麼厲害關係的情況下,傻子才會仗著半階官職拿架子。
一幹人等被召集到一起,劉博朗對瑾善住持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
隨後笑著對武卓抱拳施了個同僚便禮,很有誠意的說:“武醫正受驚了。”
之前宋郎中已經叫過了了一聲“武醫正”,但武卓還是沒有適應新身份。
趕忙回禮,苦笑著說:“又給劉令史添麻煩了。”
劉博朗的情商,比他那位姓孫的同僚要高出不少。
滿是愧色的再次施禮:“這是哪裏的話,是我辦案不力,坐使凶徒流竄在外。這才害武醫正涉險,實在是心中有愧。”
武卓真心不太習慣這種打著官腔的客套。
一邊回禮接茬客氣,一邊在心裏暗想:“有杵這兒客氣的功夫,不如趕緊問案吧,真是瞎耽誤功夫。”
正不耐的時候,一名公人快步跑進來。
抱拳稟報:“劉大人,外麵來了個自稱叫趙安的人,有急事找武醫正。”
武卓聽名字有點耳熟,反應了一下才對上人,是王祿恩一位故交的兒子,也可以說是他未來的手下。
趕忙說:“是我朋友。”
“放他進來。”劉博朗見武卓確實認識,自然不好把人攔在外麵。
不多時,趙安幾乎是小跑著衝進院子,離著老遠就在人群中找準武卓。
高聲喊道:“快,快,藥研院場地有了,內庫管事等著交接呢。”
往內庫呈報申請地皮銀錢,肯定要有個名頭,張文仲便幫忙想了個通俗易懂的——藥品研究院。
武卓是欽封的研究院主事,場地自然要先得到他的認可,再親筆簽字交接才行。
劉博朗是個知道變通的,一聽這話,便令幾名手下留在雲龍觀繼續差事。他送武卓進城,利用路上的時間了解情況。
觀裏有兩輛馬車,一輛借給了梅,一輛送濟坤回去。
武卓不會騎馬,但也隻能咬牙爬上了刑部公人讓出的棗紅馬。
一路緊攥著韁繩,跟劉博朗複述了昨晚的經過,屁股顛的都有些發麻的時候,可算進到洛陽城。
與劉博朗分開後,在趙安的引領下趕到了明義坊。內庫給武卓批下的地方,就在明義坊內。
明義坊是個大坊,當年隋文帝楊堅第四子楊秀就住在這裏。坊內基本沒有升鬥小民,沿街兩側皆是高門大戶。
不過,楊秀當年的下場可不怎麼好,坊內改朝換代時又遭了兵亂,可以說死傷慘重遍地冤魂。
新朝伊始,有實力的皇親貴胄都避諱這裏,隻有那些不怎麼受寵的郡王、縣主,和邊緣化的勳貴在此落戶。
這還不算,當朝天子登基沒多久,發生過一次聲勢浩大的逼宮。
那次逼宮最重要的參與者,就是一些不得勢,想搏一把改變命運的皇族貴族。
李昂穩住皇位,第一件事自然是狠厲的反撲。清算過後,明義坊裏連主子帶仆人,要麼死要麼被奪爵發配,基本就沒什麼活人了。
雖然後續的小二十年裏,皇帝又陸陸續續的把坊內的一些宅子賜給有功之人,但明義坊風水不好的印象已經深入人心。
那些得了宅子的人家,除了極少數外,大多留下幾個仆人看門,正主定居於別處。
武卓自是不知道那些,但走進明義坊後立馬就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冷清與蕭瑟。
穿行於高門大戶之間放眼打量,透過幾處斑駁半開的朱門和缺損的外牆,發現裏麵盡是殘垣斷壁和叢生的雜草。
好奇之下便問趙安。
趙安雖然知情,但事涉皇家有些犯忌諱,隻是言辭閃爍的說了幾句。
武卓聽出了一些意思,但也沒在意。原本他以為又要養狗又要養豬羊老鼠的,地方多半會批在城外某個偏僻處,不成想居然在洛陽城內。
這已經很驚喜了。
至於死過人還有風水不好什麼的,對於一名生在現代的醫學生來說,真的無所謂。
內庫撥付的地方在明義坊最西麵,緊挨著西苑。原本是一處郡王府邸,但眼下除了殘破的院牆和寥寥幾處偏房,已經全部燒毀。
內庫前來的管事,是個五十多歲姓孫的少監。見武卓進院,滿臉是笑的快步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