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粗製劣造,一個瑩潤生光。
除了那發簪,就連頭發也不能相提並論。
宋修敏的頭發每日都要抹花膏,而惜翠的頭發發梢微微泛黃。
就在這暗暗的比較之中,衛檀生卻突然踩著步子,離席走到她麵前,眉眼彎彎地溫聲問,“是不是燙到了?”
惜翠沒想到他會突然走下來。
“還好。”
這和當初她被剪子劃到了的反應一模一樣,衛檀生也沒多什麼,而是看向了妙有,“妙有,麻煩你幫娘子把那燙傷藥膏拿來,還有……”他頓了頓,笑道,“我屋裏櫃子裏,第二個抽屜下,有個盒子,你也幫忙拿過來吧。”
妙有聽了,積極地道,“娘子你等會兒我,我馬上來。”
過了片刻,姑娘跑了回來,一手拿著個瓷瓶,一手拿了個嵌螺鈿的漆盒。
一旁,宋修敏看到這漆盒,麵色霎時一變。
衛檀生未有所覺地笑道,“抹上這藥膏就不痛了。這漆盒裏都是些你喜歡的吃食,我昨便備下了這一份,但你昨日走得太過倉促,我也沒機會給你。”
其他人在場,惜翠分得清孰輕孰重,不便沒有拒絕。
他嗓音溫醇,但這話落到有心人耳朵裏,卻有些不是滋味。
宋修敏目光死死地盯著漆盒,不自覺地咬上了唇瓣。
柴鴻光愣了一愣,順著她目光看去,卻也沒看出來這漆盒有什麼不同。
嵌螺鈿的盒,看在她眼裏,卻刺眼無比。
宋修敏再也沒辦法忍下去,突然道,““今日是我來得不巧。”
她冷聲,“我眼下還有些事,便先不打擾郎君與娘子兩人了。”
妙有驚訝地問,“夫子,你這便要回去了嗎?”
宋修敏扯出抹笑意,“妙有,我眼下還有些事,改日再來看你。”
完,又抬起頭看向惜翠,眼中含了兩分不可見的鄙薄之情,掠過她,再次看向了她身前的衛檀生。
青年倒沒露出什麼驚訝的神色,溫和有禮地,“我送你。”
宋修敏袖中的手掐得更緊,卻還是冷著臉,點點頭道,“多謝郎君。”
宋修敏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她登上馬車離去後,衛檀生與惜翠重新步入內室。
惜翠走在他身後,留了點距離。
走到一半,衛檀生忽然停下腳步問,“還疼嗎?”
惜翠差點一頭撞上去,站穩後搖了搖頭,“我沒事。”
自己也沒意識到,言語中已帶上了兩分疏離。
就像當初在空山寺的時候一樣,客客氣氣的。
衛檀生眼睫一眨,濾去眼底的冷光,輕聲道,“我看看。”
她指尖還泛著些紅,青年抬頭看了她一眼,卻垂下眼睫,低下了頭,拉著她指尖緩緩貼近了唇瓣,笑道,“我幫你呼一呼。”
“呼呼——痛痛都飛走了。”
這話還是他和妙有學來的,如今再由衛檀生一本正經,麵色不改地再出來。
青年眉目低斂,認真地吹了兩口氣,突然又伸出舌尖,輕輕地將她指尖整個含入了溫熱的口腔中。
舌尖一下一下地繞著指腹舔舐。
惜翠大腦一空,第一反應是扭頭去看妙有。
好在廊下隻有她和衛檀生,妙有不在這附近,還沒跟上來。
而衛檀生也見好就收,鬆開了她指尖,舔了舔唇角,笑吟吟地,“這下還疼嗎?”
他紺青的眼像吞噬了日光的深淵,舔著唇角,好像在回味。
看她的目光,和今早在帳中如出一轍。
指尖似乎還停留著柔軟酥麻的觸感,一路攀上了頭頂,惜翠壓下眼睫,避免了與他目光相對,才回溫的臉,不爭氣地又開始往上冒著熱氣。
這讓惜翠為窘,慌忙像壓下臉上的熱氣,但生理反應壓根就不是她能想控製就控製的,越想壓下來,反倒紅得越厲害。
看見惜翠的模樣,衛檀生唇角的笑意更濃了些,這時候,又走到了廊下,俯身折了一朵紅豔豔的芍藥,提了提衣袖,將那朵芍藥別在了她鬢角。
她原本隻別了支木簪,未免顯得寡淡,但鬢角多了一朵怒放的芍藥後,那略顯冷淡的眉眼,也多添了兩分光彩的豔色。
這和宋修敏的冷中含豔,卻又截然不同。不論是冷淡還是豔麗,女人都是不張揚的,是剛落了層雪的冷,是山野中靜默盛開的豔。
“翠翠。”衛檀生莞爾道,“你比花好看。”
就在這個時候,妙有也終於趕了上來,她剛剛一口氣跑到了巷口,隻為了看著宋夫子離開。
不過,雖然她很想宋夫子,但宋修敏走了,她倒是鬆了口氣。
隻因夫子還是太傲慢挑剔了些,麵對夫子,她總有些壓力。
妙有一來,就瞧見惜翠鬢角的芍藥,抿著唇,眼睛亮亮的,笑著,“娘子這芍藥真好看!但娘子更好看哩!”
姑娘的眼,隨了衛檀生透著些紺色,但眸光卻像極了惜翠,幹幹淨淨的。
惜翠微怔。
她一直不敢麵對妙有,之前是因為怕被衛檀生瞧出異樣,但到底還是因為愧疚。
不論是對妙有,還是對衛檀生。
姑娘的眼睛如同星子一樣,看上去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