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論是哪個城市,火車站的人永遠那麼多。

站在出站的隊伍中,陸苗覺得自己仿佛一顆沙礫,被丟進了一片汪洋。

洶湧的人群四麵八方地擠來,她的眼睛失去聚焦,渺的她頃刻被淹沒在人海之中。

這個城市對於她是全然陌生的。

在這裏,陸苗認識的人隻有江皓月,她在每一張路過身邊的麵孔中,耐心地找他。

她知道自己總會碰見他的。因為他在等她,他也一定正在找她。

從前她找江皓月就找得快,茫茫的學生一起放學,她一眼就能找到藏在其中的江皓月。

不過,最後是江皓月先找到了陸苗。

熟悉的聲音喊了她的名字,她立刻轉頭,循聲望去。

青年衝她招手。

眼神對上陸苗之後,他笑起來,眸中的冷淡宛如破冰一般消融褪盡,暖進人的心坎。

他怎麼能好看成這樣啊?她不由地想。

陸苗像一隻撲騰翅膀的鳥,呼哧呼哧地飛過去,投進江皓月的懷中。

他身上有熟悉的皂香,熟悉的冰涼涼的溫度,熟悉的被他擁抱的力道。

她被一種失而複得的感覺包裹,擁抱他之後,那些積在心裏的抑鬱、困惑、酸楚,通通煙消雲散。

陸苗歎了口氣,安心地閉上眼。

江皓月伸手揉亂她的頭發。

“要抱多久啊?”佯裝不耐煩的語氣,卻完全沒有推開她的動作。

陸苗的耳朵貼著他的胸口,聽見他的心髒嘭嘭嘭跳得飛快。

“江皓月。”她用很輕的聲音喊他。

他低下腦袋,聽她要什麼。

陸苗同一時間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然後親完就不再看他是什麼表情,挽起他的手臂,拉著他向前走。

江皓月估計懵了,她拉他去哪,他傻傻地跟著去了。

期間,他忘記笑話她的那個吻、忘記她是第一次來這個城市,忘記她是個路癡。

直到陸苗問他:“我們這是在哪啊?”江皓月這才回過神。

“我叫了車,不在這兒。”他帶著她原路返回,往另一個方向走。

出租車上有空調,將夏日的暑氣一下子隔絕在外。

江皓月拿出手機,給陸苗的父母發了報平安的信息。

“你太胡來了。”發完短信,他歎了一句。

陸苗不知道他指的是她來前跟她父母大吵一架的事、自己第一誌願的事、自己選擇了“服從調劑”的事,還是自己先前不接他電話的事。

她看著掠過車窗的一棟棟建築物,沒搭理他的那句話,她心裏也是有點兒心虛的。

“去年的你來到這個城市,會不會有一種迷失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裏。”陸苗喃喃地出之前她在火車站的感受,她有江皓月,可去年的江皓月,在這兒一個能依靠的人都沒有。他在火車站時,麵對人山人海,腦海中想著的是什麼呢?

“不知道要去哪?沒有啊,我知道要去學校。”江皓月不解風情地答道。

陸苗一肚子煽情的話,被他堵住。

“你應該有!有迷失感!”她凶巴巴地指導他。

“哦?”他饒有興致地配合她:“然後呢?”

“然後,”她著著,聲音越來越:“你心裏就特別思念……”

“思念什麼?”江皓月拉長耳朵,示意讓她得清楚一點。

陸苗被他催促得有點羞,自暴自棄地大聲道:“思念陸苗啊!”

她認認真真:“你想著,要是陸苗在這兒就好了。”

江皓月撲哧笑出聲。

坐在前麵的司機師傅同樣被姑娘的話逗得發笑。

陸苗的臉唰地紅了。

“你笑我,我不跟你好了。”

她抱著手,側身轉向車門的方向。

江皓月最了解陸苗了。丫頭非常好哄,一哄就能哄好;你不哄她,由著她生氣,她氣一會兒自己也就不氣了。

不知道她來這一趟,他們能在一起呆多久。總歸啊,他一分一秒都會珍惜,不能浪費時間跟她鬧別扭。

清了清嗓子,江皓月望向車窗外的風景,宛如自語。

“去年的我來到這個城市,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裏,麵對璀璨的霓虹燈和陌生的人群,我心中感到一陣迷失。從那時起,我就特別地思念陸苗,我想著,要是陸苗在這兒就好了。”

明明的全是她教他的話,即便是這樣,她聽完已經足夠開心。

“江皓月。”

陸苗回過頭,咬了咬唇,語氣仍是那種令人發笑的認真。

“我也……好想你哦。”

——終於可以了。

——在電話裏一直不好意思呢。

江皓月凝視她的眼。

大概是分開太久,怎麼看都覺得看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