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65(3 / 3)

夕陽掛在古老的玄武門城牆上,溽熱絲毫未減。鄒曙戴一頂盔形涼帽、墨鏡,沾了連鬢胡,由愫若伴著先進了車。李夢軒拉後幾步,他戴上一副手套,旁若無人地走近轎車,打開前門,坐上駕駛座。遠近特務如臨大敵,可誰也不敢靠近。

“媽——”愫若探首窗外招呼門口的母親,“表哥上了輪船,我和爸就回來。”

“姑媽,再見了!”鄒曙變著腔調也喊了一聲。

二十分鍾後,李夢軒將鄒曙送到了查瑪麗家,一座象是與世人隔絕的基督教堂裏。

待他轉回之後,拿起電話撥通了毛人鳳的官邸。

相隔半個鍾頭,羅冰炎驅車趕來。他一句話也不說,隻用左手輕輕地揮了揮,遠近特務象水蒸氣似地消失了。接著,他敲響了李夢軒的嵌貝黑漆大門。

“羅冰炎,”見麵後他躬身自我介紹,“毛局長令卑職登門致歉。”

李夢軒睨了睨,隻見羅冰炎穿一套真絲杭紡的中式褂褲,滿麵諂媚之色,他怒氣未消地責問:“你是哪個部門的?”

“卑職是保密局南京站的。”羅冰炎點頭哈腰。

“把特工人員派到我的門上來,這是誰的主張?”

“這個,正在查問。不過……”

李夢軒瞥見羅冰炎目光中閃過一絲狡獪的光影,便雍容大度地作了個手勢,“你坐下,有話不妨直說。”

“據報您這兒常有不明身份者來,今天又是一位,不知何人?”

“是毛局長讓你來調查我的?!你有什麼資格?”李夢軒火了,“你去對毛人鳳說,讓他自己來!”

“啊,不不,您別誤會。”羅冰炎陰鷙地笑著,“是,夢軒先生親自送行,想必關係非同一般了!”

“這與你毫不相幹!”

“我隻不過轉達毛局長對您的一片至誠。”羅冰炎陰陽怪氣地說,“其實,先生不講,我也知道您送的是誰。”

“誰?”

“鄒曙,鄒雨齋的兒子,對不對?”

“胡說!”李夢軒一拍椅背站立起來,“你有什麼根據?不說清楚便是栽髒、誣陷!”

“這,誰不知道鄒曙與您的女公子關係密切?”

“那不過是青年男女之間的正常交往,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李夢軒發出一陣大笑。

“既有交往,那麼,除了鄒曙,跟您女公子在一塊的能是別人嗎?”

“你憑事實說話,還是憑推論說話?”

“夢軒先生,我這是用推論得出事實。”

“原來如此!”李夢軒鄙薄地斜乜著羅冰炎,“如這樣,我也可以說,因為你是南京的特工頭目,而特工專幹盯梢、綁票,越貨、殺人,因此,首都的一切不法行為,一切冤屈,全都是你主謀的。”

“啊,夢軒先生,事情總有一天要弄清。不過,為您著想,還是不沾邊為好。對不住,改日再見!”羅冰炎說著施禮辭去。

李夢軒頹然跌進沙發。他的思緒又回到一個鍾頭之前,幸虧鄒曙走得及時,要不,在這兒碰上羅冰炎,就得惹亂子了。可是,鄒曙啊鄒曙,為何不好好讀書,卻偏要冒犯黨國呢?以卵擊石,會有好下場嗎?李夢軒的擔憂、憐憫,霎時被怨恨和惱怒所替代,心中的鬱悶難以排遣。他揭了一張宣紙,在上麵胡亂塗了一竿風雨搖撼中的墨竹,自己也不知為何這般立意。搖了搖頭,將筆擲於桌上,濃墨把宣紙濡染一片,他卻一無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