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開始轉暖了,我的皮膚可要遭罪了。我是敏感性問題肌膚,平時就愛長小麵皰,現在,額頭被捂出了一些紅疹子,一摘掉口罩,奶咖開始犯壞,拉著俞陽問。
“俞陽姐,你看嬰子姐的臉像不像琴譜?口罩勒出的印子好像五條線,那些紅紅的小皰是小蝌蚪。”
對著鏡子正懊惱的我,一笑,壞情緒跑了。
“看來,我要毀容了。”
“留著小命就不錯了,消滅敵人,保存自己,出去還能演個《夜半歌聲》呢。”
“拜托,你別氣嬰子姐了,行嗎?”
“嘿嘿,我嘴邊沒個把門的,嬰子姐別生氣。”
奶咖會彈鋼琴,九歲時,鋼琴八級就過了。
“能彈《月光》嗎?”
奶咖開始擺架子。
“開玩笑,貝兄的咱都搞得定,莫兄,柴兄,肖兄也都不在話下,出去給兩位姐姐一一來過,彈一個晚上,你們不喊‘STOP’我絕對不停,就跟我九歲時考級似的,哎,可憐我‘鋼琴神童’如今也落到這般田地了。”
“好了,別貧了,該接班了。”
今晚我和奶咖值病房班。
俞陽說我們倆都愛打呼嚕,吵的她總睡不好,今晚要獨自享受美顏大餐了,好好睡它一覺。怪不得她皮膚那麼好,原來俞陽一直恪守著“男人要吃,女人要睡”的真理。
查完病人,我摘下口罩和護目鏡,到陽台上透透氣。
月似懸弓,浩然當空,隔離樓前的玉蘭樹投下簇簇暗影,不時送來縷縷清香,沁人心脾,我貪婪地呼吸著玉蘭的馨香。
“嬰子姐,您在裏麵嗎?趕快去看看一床餘波,我叫了他好幾聲,他都不答應。”
奶咖用對講機呼我。
“收到,我這就去。”
平時,奶咖最喜歡用對講機跟我和俞陽開玩笑。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或者“長江,我是黃河。”
俞陽總說她沒創意,為了推陳出新,奶咖現在又稱自己是夢露了。
“赫本赫本,我是夢露。”
玩多了,被戴護士長碰上是必然。
“別那麼調皮,開這種玩笑,這像是玩的地方嗎?說明你們目前放鬆了警惕,這是很危險的,要時刻繃緊這根弦,知道嗎。”
別看戴護士長見一次批一次,奶咖還是改不了她的臭毛病,照說她的口令不誤。
上午交班時,聽說外省有個醫院收了一個疑似病人,是個安徽民工,一說他可能感染了非典,民工當時就懵了,忙問“我家條件可不好,才剛來北京打工沒幾天,治這病得花多少錢啊?”,醫生隨口說了句“要花錢治大概得十幾萬吧”,可能當時太忙,少說了幾句話,也沒告訴他這筆錢目前都是由國家來出。可憐的民工剛進病房住下,病房裏又趕上死了個病人,結果他當晚心理上就承受不了,趁護士不注意跳樓自殺了。鑒於此,諸葛雲天一再強調,要我們加強對病人的心理護理,多忙都要注意觀察病人的心理變化和反常行為,在我們隔離樓絕對不能發生類似的情況。
“嬰子姐,你快點行嗎,我正在換衣服,馬上就進去。”
奶咖的聲音很急迫,什麼地瓜呀,夢露的,都沒了,不會真有什麼事吧?
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餘波病房時,隻見他老老實實地側躺在床上,麵朝牆,閉著眼睛,均勻地呼吸著,隻是背部在不停地抽動。他連爬起來的勁都沒了,上哪兒自殺去?
“餘主任,您有什麼事兒嗎?”
“你是誰啊?”
餘波被對著我問。
“我是晏嬰啊,主任,您聽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