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姐，不麻煩了，讓我來泡吧。”
昕民很禮貌地擺了一下手。
“那您需要的時候，就叫我吧。”
穿著粉色對襟衫的小女孩對著我們燦燦一笑。
昕民熟練地擺弄著茶海，過濾著茶渣，然後用一隻手托住腮幫子，摩挲了一會兒他那刮得很幹淨的男人的臉。
“聞聞，這茶不錯。”
他沒有再提那晚的事，好像那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我以為自己魯莽嚇到他了，昕民一定不想再見我了。今天突然接到他的電話，我依舊心跳不已，不得不承認，我一直在後悔，也一直在等。
臨桌有幾個發髻挽得很高，笑起來花枝亂顫的漂亮女孩，時不時地把秋波送過來。女孩子總是不自覺地會對周圍威脅到自己的同性產生妒意。昕民氣度不凡，側麵至剛，正麵至柔，優雅，話不多。
茶館周圍分布了很多藝術院校。
有個女孩子盯著他看了半天，她笑聲很大，說著說著話呢，突然站起來，徑直朝我們走過來，到我們桌前時，又轉了個九十度的彎，扭著柔軟的小腰，去洗手間了。我氣得火往上冒，這不是明顯地挑釁嗎？去洗手間怎麼走不行，非要這麼繞嗎，女人嫉妒起來真可怕。
我不高興地瞥著女孩的背影。
“走路八字腳！”
“是跳舞的沒錯，眼睛還挺深，好像是少數民族的。”
“小心，茶別燙到嘴。”
我明顯地帶著不滿。
“不會吧？別那麼小氣好不好？”
昕民狡黠地笑著，他在笑我吃醋，我的臉“唰”地紅到脖子根。
“嬰子，你知道嗎？那天，你搶救病人的那天，就是我住院第一天，你那模樣看著多讓人心疼嗎？好幾天我都在想那個場麵。大概你們已經見多不怪了，可我一想起那個大爺，一想起給我看病的女孩子，當時累成那個樣子了，還忘不了一大早來跟我講那麼多關心的話，再涼的心都得被暖熱。”
昕民的眼睛充滿柔情，幾乎讓我震驚。雖然我一直在後悔，後悔那一通電話，差不多毀掉了我所有的努力。是的，我努力過，想想我真的為了讓他注意我，做過怎樣的努力。我沮喪地認為，自己膚淺的表現要讓我失去他了，可我終於又見到了他。見到昕民，我才知道，我不應該後悔的。人的內心是多麼複雜細致的地方，也許我的求助，才真正拉近了我們的距離。要後悔，就後悔為什麼命運安排他來做我的病人，我治好了他，卻傷了自己。
“我是很怕上醫院的，怕那些當大夫的，臉冰冰的，麵目表情，像給在機器人看病。可你的眼睛不一樣，一汪透明的水，在詢問病人時安詳寧靜，即便是在搶救，眼神也是那麼從容不迫，病人看了這樣的眼睛，怎麼會沒有安全感呢？善良是掩飾不住的，善良的女孩子最美！是你，嬰子，讓我覺得醫生的工作很偉大！”
謝謝你，昕民，我的內心充滿感激，被自己喜歡的人認可，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我對他逐漸發生著自己無法控製的變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段看起來若有若無的感情，那變化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見到他我便歡悅，見不到就是寂寞悲傷，一顆心完全係在了他身上。
喝完茶，昕民送我回去，我沒有拒絕。
在樓下，他主動伸手，跟我道了“晚安”。手輕輕相握，心思卻很重。我期待他別說再見，每次見麵後的分手，我都有一種擔心，擔心下次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有很長時間，我們的手就這麼握著。
當他終於輕聲道出“再見”時，我鬆開了他的手。
“嬰子。”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已經走出很遠，可我聽到了。是的，我聽到了！那是是幻覺嗎？我有沒有聽錯？我知道每天自己有多麼想他，想他時那無法驅趕的思念，有多麼熬人，我還在想什麼？
轉回身，我奔跑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昕民的懷抱那麼溫暖，這是我的港灣。矜持，被一個月多來的思念衝得一點不剩。我抱住他，不敢放開，生怕那樣，他又會走掉，就再也找不著了。
昕民長久地親吻著我的眼睛，嘴唇溫熱而濕潤。
回到宿舍，我失眠了，整晚睡不著。昕民已經不再是我的病人了，可是我卻病了，病得不輕。我愛上他了，愛情來得太突然，毫無防備。這時，我才認真思考，對於林昕民，我究竟了解多少？從他的病曆首頁中，我知道他年齡大我很多，他在另一個城市工作和生活，他還是不是單身？當然是，否則他不會走近我。我對他究竟知道多少？某大學的老師，當過偵察兵，除了這些，我還知道些什麼？為什麼他會待在這座城市？離開我後，他會去哪裏？他已經換了電話，但他並沒有告訴我電話號碼，想找他時，他說他會打給我，那我想他時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