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用罷早飯,眾人起身送宋誌遠出門。
吳氏幫宋誌遠撫平鬥篷上不曾存在的褶皺,絮絮叮囑道:“……飲酒須得有度,晚上早些回家,不要在外胡混,我夜裏要和你說話,萬萬不可忘記……”
宋誌遠隨口答應著,大步流星去了。
整個上午宋甜都在房裏看書練字。
前世她的魂魄跟著趙臻,發現趙臻有一段時間,有了空閑就呆在書房裏練字。
宋甜想看一看,這練字到底有什麼魔力,能令一向好動的趙臻在書房裏一呆就是一兩個時辰。
到了下午,宋甜穿得暖暖和和去花園裏散步,卻吩咐紫荊:“你去正房那邊看看,若是有一個姓王的尼姑來了,就來告訴我。”
紫荊離開之後,宋甜沿著青石小徑慢慢走著。
她家這花園是前朝大太監蘭渝的園子,人稱蘭園,在宛州城大大有名,後來蘭渝的養子敗家,這才把園子賣給了她家。
正因為花園齊整,所以她爹常在花園裏宴請貴客。
宋甜在花園裏逛了兩圈,身上熱乎乎的,正要回去,遠遠地見紫荊過來了,便迎了上去。
紫荊急急道:“姑娘,舅太太果真領著一個姓王的姑子來了。太太和舅太太王姑子在房裏說體己話,連中秋和元宵都在廊下呆著沒讓進去。”
宋甜不禁微笑。
看來前世那些傳聞是真的,吳氏果真是從王姑子那裏得了坐胎藥。
這宋府宅院,可真是一點秘密都沒有呀!
傍晚刮起了風。
風越來越大,很快就飄起了雪花。
宋甜陪吳氏用了晚飯,又陪吳氏喝茶。
見吳氏坐立不安,連著兩次吩咐元宵去角門那裏看老爺回來沒有,宋甜心裏更篤定了。
她陪著吳氏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開。
出了正院,宋甜徑直帶著紫荊去了外書房。
因宋甜愛讀書,常來外書房尋書讀,看外書房的小廝宋竹早習慣了,一見她便道:“大姑娘,翰林書肆新送來一批書冊,您要不要看看?”
“我找爹爹有事,”宋甜微笑道,“我在書房裏等爹爹回來,你幫我在外麵看著。”
她爹每次從外麵回來,都是先到書房裏換衣服,她在這裏等著,一定能截到爹爹。
宋竹奉茶罷便退了下去,在廊下候著。
亥時剛過,宋誌遠就帶著小廝宋槐回來了。
宋竹忙迎上前去,行了個禮,低聲道:“老爺,大姑娘在書房等您。”
宋誌遠有些吃驚,道:“大姐兒等我做什麼?”
他說著話,大步進了書房。
宋甜正坐在書案前看書,見宋誌遠進來,起身屈膝行禮,叫了聲“爹爹”。
宋誌遠寬去外麵的鬥篷,遞給小廝宋竹:“到外麵打打上麵的雪。”
等宋竹退下,宋誌遠這才問宋甜:“大姐兒,這麼晚了,你來找爹爹做什麼?”
宋甜卻奉了一盞茶給宋誌遠:“爹爹,你跟著知州大人奉承黃太尉,我有些不懂,覺得爹爹這是舍近求遠!”
宋誌遠端著茶盞抿了一口,笑著搖頭:“你們小姑娘家家不懂官場上那些事!”
他到底好奇,問宋甜:“為何說爹爹巴結黃太尉是舍近求遠?黃太尉可是天子近臣,極受陛下信重。”
宋甜昂首道:“既然是近臣,今日受寵,明日就可能被抄家,反倒是皇子,與陛下血脈相連,更有根基些。”
宋誌遠還是第一次與女兒討論這些,想到沒有兒子,將來家業是要交給宋甜和她未來夫婿的,就耐著性子道:“大姐兒,那你的意思是——”
宋甜狡黠一笑:“爹爹,遠在天邊,近在梧桐街。”
豫王府正在梧桐街,足足占了半條梧桐街。
宋誌遠這下子聽懂了,不禁笑了起來:“話雖沒錯,可是豫王才到咱們宛州,爹爹苦於沒門路啊!”
宋甜笑盈盈看著他:“爹爹,您不是說做生意做官,沒有門路就去找門路麼?”
宋誌遠看著燭光中女兒可愛的笑臉,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我可是有一個比一般閨秀都美麗出眾的女兒,難道我的女兒就白白長這麼美?
豫王即使再出身高貴,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沒有不好色的……
隻是此事還得慢慢計較。
屋子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宋甜聽著外麵嗚嗚的風聲,忽然道:“爹爹,外麵風好大。我想我娘了。”
宋誌遠聽了,心一下子軟了下來,默然片刻,這才:“等會兒說完話,爹爹送你回去。”
原配金氏活著時,最是疼愛宋甜。
因為擔心剛出生的宋甜睡成扁腦袋,金氏一直抱著宋甜睡;宋甜四歲時該分房了,可是宋甜膽子小,晚上聽到風聲害怕,金氏就讓他在榻上睡,她自己抱著宋甜睡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