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硬幣的蘇醒
當她仿照著那位老學者，把那咒語念到九九八十一天的時候，首先蘇醒過來的是離她最近的兩個同伴。當她念到第一百零八天的時候，由近及遠由上至下，一罐子的硬幣們都逐漸地蘇醒了過來。
伸胳膊蹬腿聲，互相寒暄聲，打聽老鄉聲，喊冤叫屈聲，各種高低長短粗細不齊的聲音，一時充滿了那個小小的儲蓄罐。硬幣竭盡全力維持著秩序，嗓子幾乎都喊啞了，可還是沒有一點效果。於是乎便不再喊叫，任憑他們去鬧騰。她回想起了自己剛剛蘇醒過來，具備了人的靈性時，也曾經是這樣的激動和興奮。那時，她整整說了三天三夜的話，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她就耐心地等待著。天黑了三次，明了三次，在第四個白天到來時，那罐子終於安靜了下來。
“大家好！”硬幣對那些精疲力竭的同胞們說。
無人回應。
“大家好！”硬幣又說了一遍。
“這是誰在向我們問好呢？”離她最近的一枚硬幣問道。硬幣覺出來了發出這話的是和她同時進來的其中一個。
“是我呀！”
“你是誰呢？”
“我是你們的大姐姐呀！”
“大姐姐？哈哈哈，哈哈哈，還大哥哥哩，大姐姐。哈哈哈，哈哈哈……”一時罐子裏充滿了嘲諷的笑聲。
“是的，我是你們的大姐姐，你們的生命是我給予的。”
“是你給的？！是她給的？！”她的話音剛剛落地，就出現了一片驚呼和猜疑聲。
“她是在蒙我們吧？她能給我們生命？這太不可思議了。我覺得我們就像雞蛋孵小雞一樣，到了時候，我們自己就會醒過來，用不著誰來催生我們。”
“是的，我也這樣認為，我們之所以能醒過來說話，想問題，是我們自己本身具有這樣的能力，要不然，你再高明的戲法也不行。”
“哈哈哈，她給的，她給的，哈哈哈……”
“你們不相信吧？”
“不相信。”
“那麼我告訴你們，我不但能給予你們生命，我還能把你們已經獲得的生命取走，讓你們重新回到蒙昧無知的過去。你們信不信？”
“不信！不信！”
“不信吧，那你們選個代表，讓他來見證這一切，行嗎？”
“我來，我來當代表。”剛才向她發問的那個帶著男孩嗓音的硬幣高聲喊道。
“你？大家說行不行？”
“行，就讓他吧。”
“好，我也同意，但我有個條件，就是你要當著大家的麵，先把自己的大致經曆講一下，另外，你必須要給自己取個名字。”
“那你要讓我好好地想一想，現在我的腦子還沒完全轉過彎來，還不能全部地回憶起我過去的生活。就像一個剛做過了腦部手術的人，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考慮問題一樣。”
“那你就揀主要的說，粗線條的。”
“我好像在學校待過，要不我怎麼這樣愛提問題。”
“還有呢？還在哪待過？”
“好像在行政機關，對，我在一個叫做科長的口袋裏待過。他到過的地方可真多，見過的人也真多。用他自己的話就叫做天南海北各色人等。”
“還有呢？”
“其它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好吧，你為你自己起個名字吧，這樣才便於我叫你。”
“名字，我該叫什麼名字呢？叫我想想，名字，名字。這樣吧，我就叫證吧。你不是要讓我來證明一些事情嗎，就以這個字來為我命名。好嗎？”
大姐姐說：“就這麼定了吧。現在，你開始履行見證人的責任。來，你向我再靠近一些。”證向大姐姐靠了靠。大姐姐開始施行自己的魔法。她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沒過多長時間，罐子裏終於又恢複到了過去的狀態，又變得鴉雀無聲，死氣沉沉起來。除去證以外，其餘的硬幣們如同睡著了一樣，再也沒有絲毫的嘈雜聲。
“看到了吧證，你該相信了吧。”
證睜大驚恐的眼睛看著發生的一切，看著大姐姐，他真的很震撼。他低下頭來，對大姐姐說：“姐姐，是我錯了，我承認，我們的生命都是你給予的。”
“可你剛才為什麼不相信呢？難道我會騙你們嗎？”
“我，我也說不清楚，也許我的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姐姐，我作為一個證人，已經完全相信了你是我們生命的施予者，我一定會把這個事實告訴給我的同伴們，讓他們知道你的再造之恩，永遠銘記你的大恩大德。現在，你是否就可以讓他們重新獲得生命呢？”
“好的，證先生，等我把生命重新給予他們時，希望你一定要把這一切如實地告訴他們。”
“好的，我發誓！”證信誓旦旦地向硬幣說。
硬幣眯起眼睛，向著那些麻木的硬幣們輕輕地噓了一口氣，然後念出些咒語。片刻以後，那些毫無生氣的硬幣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蘇醒過來的硬幣們又開始了抱怨，開始了訴苦。就好比一群少不更事的娃娃，被家長們從溫暖的家中突然帶到了幼兒園那冰冷的房間裏，一邊互相推搡著打鬧著埋怨著，一邊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語。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聽我說。”證大聲維持著秩序。可就像適才大姐姐向大家發話時一樣，沒有人聽從。
“大家靜一靜好嗎？聽我說。”證提高了聲調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