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語篇:粗釋“灰色軌跡”
“適者生存”,不僅僅是生物進化史,該也是人類社會恒定的遊戲規則。現實社會,人們是努力使我適應環境,還是要求環境適應我,尹囷無疑屬於後者。所以,尹囷的仕途注定要失敗。就個人的工作能力而言,凡認識尹囷的人,無論“敵”友,無論讚、彈,都承認他屬於智者、能人。然而,尹囷的群體意識和處理人際關係的能力,卻類比弱智。因此,現實的尹囷仕途失敗了。尹囷承認自己事業的失敗,可他無論如何也不承認失敗的原因——過錯主要在於自己。性格和行為矛盾伴隨的尹囷,其實令人難以在“能”與“不能”、智與非智之間給他下定語。在記錄、憶述自己既往人生及仕途曆程的筆記裏,尹囷在扉頁上加寫了一段開篇語:
所謂世難長治,人無完人。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幾個不經打拚可得成功?朋友,少些埋怨,多點誌氣,莫消極,勇進取;與事俱齊,與時俱進。(人)不怕無“財”,就怕無誌;有誌者未必成功,無誌者注定失敗!有道是:不願白頭空嗟歎,莫使少年虛度;渾渾噩噩不敗亦敗,知難而進雖敗猶榮。
尹囷的這段“銘言”,無疑是值得推崇的,他也基本做到了“莫消極,勇進取”,“不願白頭空嗟歎,莫使少年虛度”的。可他的性格和行為,總是與他的智慧相矛盾,在他自己的人生實踐中,卻沒有真正弄懂“人無完人”、“與事俱齊,與時俱進”,更別說做到。哪怕到他仕途和事業一敗塗地的時候。
時代,曾經將尹囷一家從城市趕到鄉下,可時代又令尹囷一家從鄉下返回城市。這其中的功與過,非某個個人的過錯,而是無可抗力的時代力量。有道是世道是公平的,至少對於尹囷而言是公平的。
都說失敗乃成功之母!其實,如果得意時忘形的話,成功有時也會是失敗之母!方知世界是美好的,但絕不可能是完美的。尹囷個人的工作能力的確很強,但他的群體意識太差,處理人際關係的能力太差,太自負,太自我;尹囷是完美主義者,不,他其實不是真正的完美主義者!因為他隻要求世界完美,社會完美,製度和行政管治體製完美,上司完美,周圍所有的人完美,卻從來沒檢討自己是否能做到完美。其實他自己離完美相差甚遠。尹囷其實沒真正弄懂他自己所說的“與事俱齊,與時俱進”。他得意時忘形,失意時失態,挫敗時就狗急跳牆圖謀“背水一搏”;他以他完美主義的思維定勢去處事待世,以至因何事、何時、於何處得罪了頂頭上司也不自知,好端端的把時代給他鋪就的那條陽關道弄得一塌糊塗,最終招致頂頭上司魯主任的栽贓陷害,冤案加身,繼而圖謀“背水一搏”,反倒把自己“搏”進監牢。
尹囷二十年的人生曆程留下的軌跡,不是輝煌的,也不屬於可憐或可悲的,而是一種中性的灰色的軌跡。綜觀《灰色軌跡》故事,綜觀尹囷冤案的過程,尹囷是真受冤枉了。但其冤之源何在?在製度和體製?在法律不健全?在監督機製不健全?在文局長們?在魯東升的“異己”和栽贓陷害?這些,尹囷一樣都不少的想到了。然而,他卻從來沒想過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試想,倘若尹囷當初不踏足官場,倘若尹囷其人不是心眼太高、恃才傲物;假如他不是倔傲憤世、咄咄逼人的性情;假如他凡事少些衝動,多幾分冷靜。又假如當初他不是太想升官,急於尋求發展的出路耐得住文局長的晾,或許不會調去招商辦誤入魯東升的“如來掌”;假如他能恰當地處理好異同的棄存關係,又假如他若能如魯東升所說“進門叫人、進山拜神”的話,也許“異己”和栽贓陷害就不會發生在他身上,錯案冤案也自不存在,《灰色軌跡》的故事也就無從談起。然而,尹囷畢竟是尹囷,他畢竟要為我們成就這《灰色軌跡》的故事。或者說,人生和世界本來就是多姿多彩的。人的世界就是社會,也是一個特殊的生物圈。所謂適者生存。我們每一個人來到這世界,進入社會,進入人類這個特殊的生物圈,首先必須融入其中,令自己的意誌、思維、觀念、言行適應它的規範和遊戲規則。而不是像尹囷那樣“完美主義”,總覺得別人背向自己的意誌,總覺得別人不完美,世界不完美,社會不完美。事實上,世界沒可能完美。世界上沒人能做到完美。“完美主義”的尹囷也不可能做到完美。自己做不到完美,卻以自己的不完美去要求別人完美,世界完美,社會完美,社會製度和體製完美,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