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鮫人雙心(1 / 3)

她知道他的身份,也並不妨礙她同他廝守,唯獨一件,她無法忍受他心中還有另一個人。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執拗也罷。

她要的,從來都是一個幹幹淨淨的他。

照鏡也難分辨的夫妻容貌,此時滿是諷刺,千年修得共枕眠,他就像是另一個她。

誰能原諒自己背叛了自己。

她從發間取下簪子,簪子上也有一顆珠子,這似乎是她擁有的最後一顆。

須臾間,她當著眾人的麵吞下了那顆珠子。

“是什麼?”季離憂問說書人。

“走珠。”

季離憂不解,“她為何吞走珠,因為有毒?”

“無毒。”說書人道。

晏梁吃了一驚,“你吃了什麼?”

“走珠。”她道,“你不是說走珠死人食後不朽,活人食後斃命嗎?”她就是想氣他。

晏梁低了頭,笑道,“你吞的那顆,是我的眼淚,無毒,食之康健,無虞。別和我鬧性子了,跟我回家。”

他伸出了手,要她過他身邊去。

一刻,走珠在她身體中炸裂,她胸膛中間綻開一個血洞,七竅流血。

而他前一刻,臉上還帶著笑,他伸出的手沾滿了她的血,停在空中。

事情轉折太快,季離憂瞪大了眼睛。

季離憂的心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下,他顫著手去扶著說書人的袖子。

他不敢再多看言霜影,亦不敢去看滿地的鮮血,隻好去看說書人。

說書人一言不發,冷靜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女子。這樣的冷靜近乎可怕,季離憂不敢再去扶他的袖子,他甚至不敢碰他一下。

他忽然想起昨夜說書人把玩的走珠。

走珠、言霜影、炸裂……所有的字詞合在一處,季離憂的心一跳一跳的抽搐。

他是知道的,他從來都殘忍,但那種殘忍是坐看人間滄桑,生死離別的超然,他不知,他的殘忍並不隻是那一種。

季離憂啞聲問道,“是你殺了她?”

說書人突如其來的微笑,“你覺得是我嗎?”

“我在問你,不是讓你反問我。”他說。

“是我又如何?”

若是一切都在他掌握中,眾人都被他玩得團團轉,他作為高高在上的天神,便會滿足不已,季離憂終於得出了最後的結論。

“為何殺她?”季離憂想問他。

晏梁的臉色也沾了他妻子的血,他顫抖雙手將霜影抱起。

季離憂看見了鮫人的眼淚,剛出眼眶之時,金光閃閃,落於臉頰邊化為霜雪般的潔白,觸地成珠。

先前季離憂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就在他還沒回過神的一瞬間,地麵上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寒冰,銀色的冰朝著三七茶館眾人襲來。

鮫人們揮手之間,身後已起了波浪,三七茶館瞬間成了灌滿了水,水柱化箭形,直勾勾刺向茶館的夥計們。

沒等說書人出手,平日裏跑堂的夥計途陌站在眾人之前,眨眼間單手憑空握了件盾,將那盾拋出去,在空中化為一麵銀色的光盾。

水柱激蕩在銀盾上,大有不破不歸的決心。

焦灼之時,季離憂看到了說書人那張越發叫人覺得陌生的臉,他絲毫不在意,不在意地上女子的生死,也不在意片刻後三七茶館是否有一場血雨腥風。

季離憂好奇,他做到這一步,到底是要什麼?

他怔怔地望著說書人的後背,會不會他是在請君入甕。

晏梁來得應該是急了些,衣擺下沾了許多泥塵,聽此前說書人說的那段故事,晏梁不會如此衝動,如果晏梁一早知道三七茶館藏龍臥虎,他斷然不會如此不及後果。

晏梁讓小女孩來試探三七茶館的主人。

他們以為,他就是這茶館的主人了,可不知,其實茶館背後臥著一隻道行高深的老神仙。

銀盾隻堅持了一炷香,茶館四下是海水,柱子被淹了一半,隻有三七茶館的這些人被一個屏障護在中央隔開了水,故此季離憂沒有被水淹死。

見頭頂也是水,季離憂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要是屏障破了,可就泡在水裏了。”

說書人要什麼,季離憂很快就明白了。

扇子合上,直指地上那顆方才掉落的珍珠,正是晏梁眼眶中流出的眼淚,地上的珍珠即刻飛到了扇上。

他把扇子收回袖中,連帶著珍珠。

說書人臉上恢複了以往的閑適輕鬆,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件要事,四下是殺機,也沒能阻止他從喉間發出的一聲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