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這夜裏,有盈盈光亮透過窗戶灑進周衍的房間,借著這點光線,能勉強看清房間的地板上躺著的人影。
周衍是直接被凍醒的。
他身上還穿著早上那身薄薄的睡衣,房間的空調早就已經關掉了,地板冰冷得仿佛躺在一座冰庫裏,手腳都麻木失去了知覺。
“醒了?”兩米開外突然傳來聲音。
周衍費力撐手轉了一下視線,看見了翹著腿坐在凳子上的舒航。他隱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表情,但聲音裏卻透著點愉悅:“不好意思,手生,我也沒想到那麻藥的藥勁兒這麼大,你居然直接躺了一整。”
周衍的腦子逐漸清明,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今大年夜,早上家裏還那麼多人,沒道理他一不出現沒人懷疑。
此時也不應該這麼安靜。
舒航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站起身:“對了,忘記告訴你,周朝揚出國了。我時間抓得剛剛好,你暈過去的時候,他電話就響了。”
藥勁兒還沒有完全過去,周衍半撐起靠在床沿上,抬頭看著他,喘息了聲問:“他出國去幹什麼?”
“一點兒工作上的麻煩而已。”
舒航隨手抽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凳子旁邊的棍子,前一秒臉上還帶著笑,然後反手就一悶棍敲在了周衍的腿上。
周衍悶哼一聲,劇痛讓他曲著腿彎下腰。
垂著的眼睫下,神色卻冰冷黑沉。
從老頭子大年三十工作上出麻煩,到舒航支開家裏所有人對他下手,周衍很清楚這事兒其實是一早就計劃好的。
周衍忍著腿上鑽心的疼不動聲色環顧了一下周圍。
嘴上卻絲毫不顯,問道:“舒航,你繞了這麼大一圈到底是想幹什麼?”
舒航似乎覺得他的問題很有趣。
笑了兩聲:“不為什麼,憑我高興而已。以往在這個家裏所有人都得看著你的臉色,都縱容著你,現在不同了,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玩兒。”
他拿著棍子杵在地板上,然後在周衍的麵前蹲下來。
兩人隔得近了,周衍抬眸直視對方的眼睛。
心裏早已百轉千回。
舒航不是什麼沒腦子的人,就憑他這幾年在海城的富家子弟的圈子裏混的如魚得水,能讓周朝揚把一部分業務交到他手上,就知道他不是個蠢貨。
這次的意外對周衍來非常突然,但對方卻是蓄謀已久。甚至不惜直接在家裏動手,背後的原因絕對不僅僅是他口中的憑他高興而已。
為什麼?
周衍的思緒從來就沒有轉得那麼快過,結合當下所有的情況,有什麼東西一點一點變得清晰起來。
周衍從來不曾真的參與過家裏的生意,但起碼知道周家的絕大部分業務往來還是在國內的,是什麼樣的工作麻煩,讓周朝揚不得不趕在年關出國?
還有白柳欣?
周衍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女人,但她此時一定是跟在他爸身邊的。
如果周朝揚被困在國外,又或者永遠回不來,那麼……
周衍被自己的聯想嚇出一身冷汗。
他嗓子因為疼痛和緊繃的情緒,嘶啞粗糲,試探:“我爸……”
“你現在還有空擔心他?”舒航歪了歪頭扯出一個饒有興趣的笑,他的視線從周衍的臉一寸一寸往下巡梭,直到掃過他扯亂的睡衣無法遮住的發白的領口。
接著道:“你不如擔心擔心自己,你周朝揚要是知道自己親兒子勾引繼子,並且收到大量不堪入目的照片或者視頻,會是個什麼反應?”
周衍眯了眯眼睛,果然在門口的地方看到攝影機閃光的指示燈。
但他卻沒覺得意外,反而稍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