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
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緊緊盯著龐太師,嘴上卻還是挺鎮定地道:“您。”
“你爸,出事了。”
周衍腦子轟一聲就炸了,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退了個幹淨,龐太師見他這樣連忙:“你先別急,還在醫院搶救,沒出最後結果。”
周衍的腦子這會兒像一台生了鏽的機器,每轉動一下都需要耗費非常大的精力。他先是覺得不太可能,畢竟周朝揚的身體一向都挺好的,怎麼會這麼突然就倒下。
他啞著嗓子問班主任:“我爸他……到底怎麼了?”
“聽是腦溢血。”龐太師的目光有些不忍。
周衍還是第一次在龐太師身上看到那樣仁慈的目光,仿佛他現在是在懸崖上走鋼絲的孩兒,對著他話都心翼翼的。
他對著班主任扯了扯嘴角:“您別擔心,我沒事。”
周衍在趕往去醫院的路上想過無數種結果,連最糟糕的他都設想過了。然後他又突然想起上一次見他,他到肖奕家樓下要把他帶回去。
周衍回想起他離開的那個身影,心跟著顫了顫。
班主任親自開車送的他,半個時後周衍在市中心的醫院手術門口的走廊上見到了司機老馬和家裏的阿姨,還有周朝揚公司幾個他不認識的合作夥伴。
家裏的阿姨一見著他眼睛就紅了,上來拉著他的手。
周衍問:“我爸怎麼樣了?”
“聽醫生情況不大好。”最先發現周朝揚在家裏書房暈倒的人就是司機老馬,原定的下午三點要用車,但老馬遲遲見不到人才上去找。那個時候周朝揚已經倒下了,老馬果斷叫了10,跟阿姨一起把人送進了醫院。
周衍始終覺得不對,他看了看周圍突然皺眉問:“白柳欣跟他兒子呢?”
剛剛過來他就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這個時間家裏本來就不應該隻有周朝揚一個,而且沒道理他都得到消息了,白柳欣他們卻遲遲沒有出現。
“也是我們太大意。”旁邊一個常年跟在周朝揚身邊的大叔突然出聲,見周衍看過去才:“我們其實也是年前才察覺出公司的財政狀況不對的。老板本來也準備了一係列的防禦措施,但這次居然還是讓人鑽了空子。”
舒航聯合國外的一個空殼公司一直暗中轉移公司資產。
大年夜周朝揚去國外就是為了這件事。
原本以為按舒航的個性一定不會魚死網破把後路堵死,但卻沒想到他人還在醫院膽子卻大破,一不做二不休聯合他媽直接卷款潛逃了。
周衍的印象中,周朝揚不是這麼經不起打擊的人,而且他原本就對舒航有所防備。
但旁邊的人很快告訴周衍:“老板在國外的時候出過一場車禍,本就傷了內裏,現在公司麵臨癱瘓,所有事情都等著他一個人處理,身體怎麼可能熬得住。”
周衍的臉色慘白中又透著一絲青。
難怪那見他爸,他看著氣色不是很好,也老了許多。
周衍那個時候沒往深裏想,他是考慮過舒航當初敢對他下手,肯定不僅僅是給周朝揚找了一點麻煩而已。
那場車禍也肯定不是偶然。
周衍真正覺得耿耿於懷的,是周朝揚從來沒有跟他透露過哪怕一星半點。他那還和他鬧,老頭子蠻不講理。周衍到現在真的突然明白,沒有蠻不講理的老頭子,哪裏還有他無法無,毫無顧忌的少年歲月。
周衍以前有段時間特別恨他,尤其是他剛剛娶了白柳欣的那會兒,父子關係降到冰點。
但人有的時候總這樣,到了生死麵前能想起來的,也就隻剩下他的好。
那個人是他爸,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還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周衍的腦子從來就沒有那麼亂過,都父親是大樹,他沉默地替你擋去多少風雨和侵襲。周衍以往感受不深,但當下這棵大樹轟然間塌了。
周衍才覺得自己周身都很冷。
涼到心裏的那種。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好幾個醫生護士匆匆出來再匆匆進去。
“手術中”那幾個醒目的紅字始終亮著。
周圍很吵,有人拽住醫生在問情況怎麼樣,得到的回答周衍就聽見了零星的幾個字眼。“心跳停止”“胸外按壓”“搶救”。
走廊的燈光特別刺眼,刺得周衍忍不住閉上眼睛。
周圍的所有聲音都像是隔了一層水膜,聽起來不太真切。周衍又突然回想起被趕出家門遇到肖奕的那個夏,他飄飄蕩蕩,覺得自己怎麼都紮不著根。
結果這根到現在也沒紮踏實,竟是要生生被扯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