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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福康分別抓起魏書觀的手,一邊看一邊摸捏。魏書觀的手柔軟白嫩,福康沒有用多少力,魏書觀就被捏疼得齜牙咧嘴。

“是嗎?”福康說。他從一日本士兵手裏要過一支槍,還要過那日本兵頭上的帽子。他把帽子套在舞龍的龍珠上,然後立起,依靠一牆柱子。他回到魏書觀身邊,把魏書觀拉到距帽子十米開外的地方,把槍給魏書觀,“瞄準那帽子的帽徽射擊。打中帽徽,我就相信是你幹的。否則,我們還得殺了那群人。”

魏書觀拿著槍,很為難,或者兩難。福康的這一驗證招數很高明,也很惡毒。不打槍,他自稱是殺手不能信。開槍,他沒有把握能打中,他是殺手不足信不說,民眾還將受屠殺。

“你會打槍嗎?”福康說,“要不要我教你?”

魏書觀說:“我會。”他隻有豁出去,賭一賭。

他拉開槍栓,這個他是會的。槍裏僅有一發子彈,這他也是能看出來的。他端起槍,瞄準不遠處日軍軍帽的帽徽。

台前幕後的人都看著。眾目睽睽,千鈞一發。

“砰!”長槍擊發。

但是,帽徽完好無損。

子彈隻在帽子上方的牆柱留一個洞。

福康對魏書觀說:“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魏書觀說:“請讓我再打一槍。”

“沒機會了。”福康說,“那個真正的殺手是不會失手的。你想救也救不了那些該死的人。魏校長,你沒有殺人的本領,回學校教書去吧。”他轉向大眾,“還有一個拿到黑豆的人沒有上來,請馬上上來!”

魏書觀說:“請讓我頂替那最後一個拿到黑豆的人,我願意替他去死。”

福康說:“你走開,下去,別在這裏搗亂了。”

魏書觀沒有動。

福康說:“難道要我把你踢下去嗎?”

這時,一個人走出人群,上台來。

人們看清是鎮長鄭庭鐵。

鎮長手裏沒有黑豆,也沒有黃豆。

“我才是槍殺日本人的人。”鄭庭鐵說。

“你可以打中那個帽徽?”福康說。

“當然。”鄭庭鐵說。

福康往槍裏添了一發子彈,把槍交給鄭庭鐵。

鄭庭鐵手起槍響。

子彈打中帽徽。

鄭庭鐵對拿著帽子觀看的福康說:“請你們守信用,把我的鎮民給放了。請處死我。”

福康說:“有幾個問題,你答對了,我們就信,也守信。”

鄭庭鐵說:“我答對了,你也做不了主。請叫伊藤大佐到這裏來,我再回答。”

福康往幕後方向看了看,還走過去了兩步,突然意識到什麼,停下。他轉回到鄭庭鐵身邊,說:“你想讓我們上當,把伊藤大佐請到台麵來,然後讓那個躲在暗處的槍手,開槍殺人,是不是?”

鄭庭鐵說:“我就是那個槍手。我已經證明過了。”

福康笑笑,指著魏書觀對鄭庭鐵說:“你是比他老到點,但也沒有老到到家。你漏了馬腳,因為你急於請伊藤大佐到台麵來,這暴露了你的險惡用心。”

鄭庭鐵看著精明狡猾的福康,說:“可我知道伊藤大佐就躲在幕後。是你告訴我的。”

福康說:“這你管不著。伊藤大佐是不會到台麵上來的,你就別做這個夢了。人,我們還是要殺,馬上要殺。要是那個殺手有本事,就朝我開槍,朝我們這些日本兵開槍。他能把我們這些人都殺死了,救出這麼多刁民,我福康奉他為神!”他說著朝戲場的三麵招手呼喊,“可惡的凶手、殺人犯,你聽著,有種你現身出來,我和你決鬥!你不敢出來,你就是孬種!你不出來,不開槍,你就是孬種。我們就殺了這些被選出來的人報複,他們是為你死的。你不要以為我們不敢。我們馬上殺給你看!”他視線落到前麵台下,“還有一個摸到黑豆的人沒上來,馬上上來!如果再不上來,那我就加倍挑兩個上來,一起殺掉!我從五數到零,沒有人上來,那我就不客氣了!我現在開始數,五,四,三,二,一……”

一剛數完,一個女子出現,上到台麵來。

她是伊藤星子。

伊藤星子走上戲台,把一顆黑豆亮給福康看,然後站到等待處死的隊列裏。

剛才,在群眾中,一個老婆婆不慎將黑豆弄丟了,老眼昏花的她急得滿地找。她當然找不到,就是沒有老花眼也找不到,因為那顆黑豆早就被伊藤星子撿到了。

女兒的出現,讓伊藤很是驚訝和被動。盡管他知道女兒任性,但沒想到女兒會任性到做出這樣的舉動來——把自己當壺瓶山鎮的鎮民,一塊抓鬮,而且抓到了死鬮?!

她就是要故意這麼來的,和父親作對。

留下保護她的警衛怎麼啦?四個警衛都看不住她,讓她溜走混進了民眾中,還跟民眾一塊抓鬮,找死。

伊藤明白,女兒不是找死,是找碴。伊藤站起來,想從幕後走出去,但被川村阻止。

“伊藤大佐,你不能出去,危險!”川村說,“剛才福康戳穿鄭庭鐵的那些話,你都聽到了。那個殺人魔王說不定就藏在外麵的什麼地方,伺機殺人。”

伊藤說:“殺手有可能就是鄭庭鐵,你看他的槍法。”

“萬一不是呢?”川村說,“他是蒙蔽我們,引你出去,好讓殺手開槍。總之,是與不是,你都不能出去。”

伊藤皺著眉頭,說:“可是星子……”

“我出去,帶她走。”川村果斷地說。

星子像是有了準備,見川村過來,馬上從身上掏出一把手槍,指向自己的頭。

終於找見伊藤大佐女兒的警衛們認得,這是其中一名警衛的槍。

星子對川村說:“你再過來,我就開槍!”

川村當然不敢再往前。

伊藤星子又說:“把所有的平民百姓都放了,否則,我還開槍!”

川村沒有答應。他看了看幕後的方向。

伊藤星子的視線也朝著幕後的方向,槍口依然指著自己的頭。

“爸爸!”她說,“我知道你在這!我再一次求您,千萬不要殺平民百姓!如果您要殺,就連我一起殺吧!因為,我現在也是壺瓶山鎮的鎮民。我愛這個鎮,愛這個鎮上所有的人。如果您放棄殺害無辜,我答應您回日本!”

伊藤星子見父親沒有回應,“我現在數數,隻數到三,如果不把台上台下的平民百姓都放了,我就開槍打死自己!”

伊藤當然不會等女兒數到三。他指令放人。

壺瓶山鎮群眾望著挽救了他們的伊藤星子,漸漸離去,他們的眼睛無不充滿感動和感激。

後來伊藤覺得,他沒有殺平民報複,是明智的。

女兒挽救了壺瓶山鎮的平民,也挽救了他。

這是到了1945年8月的一天,當那名神出鬼沒的槍手可以殺他而沒有殺他的時候,伊藤才有的體會。

那天,準確地說,是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的那天——1945年8月15日。

當時,伊藤並不知道日本投降,既沒聽到廣播,也沒接到命令。

但是日本的末日,伊藤是深切地感覺到了它的來臨。

所以,他開始在銷毀文件,尤其是銷毀101研究的項目和數據文件——他知道這些文件帶不走,但又不能落入他國之手。因為這些項目和數據文件一旦暴露,陰謀、毒辣、罪惡的日本將罄竹難書,遺臭萬年。盡管銷毀這些文件,作為一名科學家,他於心不忍,因為裏麵凝結著他的智慧和心血。但當這些智慧和心血已明顯轉化為軍事戰略的目的時,作為軍人,他必須為自己效忠的軍隊和國家保守秘密。

象鼻子溝冒著火光。

伊藤把最後一疊文件投入火中。

等待文件全部化為灰燼的時候,伊藤坐在一顆石頭上,看著相片上的女兒。

他暗自慶幸自己的女兒,在日本戰敗前平安地回到了日本。盡管女兒離開壺瓶山的時候,是多麼的痛苦——她和學校校長魏書觀的愛情,就像現在燃燒的火,又像在火中燒毀的文件。

但畢竟女兒回到了日本。而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去,見到女兒,還有妻子。

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脊背涼颼颼的。

應該是有一支槍在對準著他,但他不敢回頭。

他知道,是那個神奇的專殺日本人的槍手,出現在他的身後。

第六個,原來他是第六個。

在這之前,已經有五個日本軍人,死於身後這名殺手的槍擊。他們是:金田忽一郎、鬆下、

宮本、島田,還有福康。

福康是一年前被槍殺的——他偷偷地潛下油榨河,企圖攫取藏在溶洞裏的珍寶。當然,他早有準備,也事先得到伊藤的默許。

伊藤記得一年多前的某一天,福康求見他,跟他說起在油榨河發現財寶、財寶的數量和藏寶的位置。伊藤說我記得我問你發現財寶沒有,你不是說沒有嗎?福康說那是因為當時我有私心,現在我想和您分享。伊藤說我需要這筆財寶,但不是為我自己。福康說我知道,您是為了用於研究,為了國家。您也一直都在找這筆財寶,但是這筆財寶是我發現和找到的,如果拿到這筆財寶,弄到手,我隻要一半,另一半給您,用途我不管。伊藤說你是不是太貪了點?福康說為了找這筆財寶,我差點就沒命了。現在想弄出這筆財寶,更要冒生命危險。伊藤說所以你需要我的幫助?福康說了他的計劃,得到伊藤默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