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決戰 尾聲(2 / 3)

臨走之前的晚上,我把燕子找到了辦公室。我告訴她,明天一早我就悄悄離開,委托她替我向大家道別。沒想到,她一聽就怔住了,繼而扭過頭,拭起了淚水,我的心頭也泛上了酸楚。這不是一次普通的離別,這次離去,注定我們永遠不會再有這樣相處的機會了,今後,見一麵都將很難。也正是想到這一點,我才把她找來,想單獨見她一麵。此時,我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可是,又覺得無話可說。說什麼呢?什麼也不用說,一切隻能到此為止了。假如我們還年輕,假如我們都未曾結婚,假如,我在魏蘭之前遇到她,那麼,我們的命運可能都會改變,但是,如今,我們隻能這樣分手。此時,她就在我的麵前,我真想將她擁在懷裏,但是,我卻像被定住了一樣動彈不得,我隻能無助地看著她,用我的心輕聲說:“燕子,我的燕子,再見了,今後,你多保重吧,我們心中的感情雖然寶貴,但是,對我們來說,這世界上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如果我們越過了這條線,那麼,我們的關係將會發生質的變化,我們將會撕裂成兩半,永無寧日。所以,我們隻能互道珍重,把彼此深藏於心中,溫暖我們的心靈吧……”

那個晚上就那麼平淡無奇地度過了。但是,燕子在告別時改變了我的主意。她說,如果你偷偷離開,就好像在華安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你應該光明正大地離開,昂著頭顱離開。你為華安做了這麼多,為華安的公安民警做了這麼多,大家理應送你。於是,第二天一早,當我走出公安局大樓時,數百名警察已經列好了隊伍,他們一直送我到火車站,送我到站台,幾乎整個站台都讓穿警服的站滿了,還有很多穿便衣的人也來了,有漢英為首的縣領導們,也有房啟和、許晉福及一些上訪群眾,還有東風機械廠的職工們。火車啟動了,所有穿警服的人都齊刷刷舉起手臂向我敬舉手禮,不,不止是穿警服的,所有人都向警察們一樣,也把手臂舉到了肩頭,盡管不那麼規範。刹那間,我看到好多人的臉扭曲了,淚水流了出來,其中就有燕子,有周波,有丁英漢,我的眼睛模糊了……啊,再見了,華安,再見了,親愛的戰友,再見了,我的父老鄉親……

我離開了華安,回到了新海,回到了那個海濱的家,老伴也回來了,我們和睦如初。當我穿著便衣走進我家小區的大門時,守門的保安睜大了眼睛,當聽我說這回真退下來養老時,還不怎麼相信,我在他們懷疑的目光中向家中走去,腳步有幾分輕鬆,也有幾分沉重。我一邊走一邊在心裏說著,我回來了,這回真的回來了,我終於完成了最後的使命。我感到了一點點的滿足,一點點的欣慰,一點點的自豪。我覺得,過去這段時光是我生命中最為重要的時光,我利用我的這段生命,清除了籠罩華安多年的一片陰雲,最起碼,在相當的時間內,華安人民不會再像過去那樣生活在恐懼中,我想,華安人民應該記著我吧……不,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記憶就會越來越淡漠,可能,隻能在某種特殊時候,才有人感歎地說:“當年,公安局嚴局長在華安的時候如何如何……”如果這樣我就滿足了……不,即使沒人記著,我也滿足了。因為我心無愧,我畢竟做了好事,華安在我離開時,畢竟比我去之前好多了。

再說說我的生活吧。回到海濱不久,兒子突然回來了,他跟我說要出國,我感到很驚訝,問他為什麼?他垂頭想了一會兒說:“爸,我害怕……那次,你說賈二可能會對付我時,其實我就很害怕,可我不想讓你為我擔心,所以才那麼說,其實,我的心裏還是很害怕的……”我打斷他說,現在不用害怕了,賈二他們已經完蛋了,沒人再加害他了。可是,他卻仍然堅持要出國。我問他到底為什麼,他還是說害怕,說,爸有些事你不知道,咱們的社會太不正常了,有的時候很不講理,人不是憑本事吃飯。就說最近吧,有一個工程,設計方案公開招標,我的設計方案誰看了誰伸大拇指,可是,工程最後卻給了一個狗屁不是的公司,這讓我很泄氣。這些,前些年我還能忍受,那時年輕,剛走上社會,也不太了解情況,現在我越來越難以忍受,無論你幹什麼都要看你有沒有後台,有什麼關係,就是不看你真本事。我受夠了……

看著高大的兒子,聽著他的話,我的心裏生出一絲悲涼,一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我知道,即使我能說出什麼來,也說不動他,他早已長大了,我不能代替他生活,他要走自己的路,就讓他去吧。所以我歎息一聲說,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我不管了。可是他忽然落淚了:“可是,我惦念你和我媽,你們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我不放心……”他的眼淚把我的心也打濕了,我說:“沒事的,你放心去吧,我還不老,你媽比我還小好幾歲,身體一點兒事也沒有,再說了,我身邊也有人……”沒等我說完,兒子就破涕為笑:“爸,她太小了,能照顧你們嗎?”我說:“能。對了,你走之前,這件事你必須答應我,有一天我老了,不能照顧她了,你一定替我照顧她,你既是她的哥哥,又是她的父親,你能做到嗎?”兒子說:“爸你放心吧,我早想好了,就是將來找對象,我也要告訴她,我還有個小妹妹、小女兒要照顧。對,如果我在國外發展得好,會把她帶出國的,讓她受最好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