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奴不怕死,這苦卻挨不得!這等一個鳥鎮,楊素會派多少人來?便來時,也隻是末流的角色。我夫婦一發向前,便打發了。休得鳥怕!繞山時,又須多走幾百裏。”
“你他媽的說的也有道理。不瞞你說,這楊府的劍客我統統不怕,隻有兩個頂尖的人物,我不是對手。我爬山越嶺,就是躲這兩個人。”
“郎怕時,奴卻不怕!”
“你別吹牛,你那兩下子我全看見了,那叫水裏的蠍子,不怎麼著(蜇)!”
紅拂想:這人,真是膽小鬼!隻有兩個對頭,就怕得往山裏爬!我跟他扯破嘴也無用,索性騙他一騙。她就說:
“郎!奴還有本事哩!奴在那楊府學了些狐媚之術,若是使得出來,休說是甚麼鳥劍客,便是那有道的高僧,並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也當不得!連那天閹的男人見了時,也登時迷倒,非一個時辰不得醒轉。我二人隻索性入鎮去,吃他娘,喝他娘,入帳睡他娘。過得這一晚,奴便不是女兒身,隻是郎君的鳥婆娘,這本事就好使出來。不然嗬,一則恐郎君吃醋,二則奴羞羞答答地,三則奴這黃花閨女使媚術迷人,須壞了名聲,不好做人也!”
李靖聽了半信不信:“紅拂,你別吹牛!這是玩命的事兒。你要沒把握,到時候收拾不下來,後悔也來不及!”
“奴的不是性命?俺們隻管下山去!”
“慢著!我還不敢全信你的。咱們好好化妝,傍黑時進鎮。最好是偷渡,你這媚術我沒見過,能不用最好還是別用。”
李靖和紅拂在黃昏時進鎮,找一間不大不小的客棧住下。開了房間後,叫一桌酒到房裏去吃,兩人海餐一陣。吃飽了飯,李靖說:
“看來我是太小心。這河北鎮原來這麼大。大大小小幾十處客棧,又沒寨牆,四麵八方全是路,這來來往往的商客又多,就算有幾個楊素的人也把不住,不過咱們還是要小心。明天天不亮,就鑽高粱地出去,進了山就好了!”
紅拂暗笑李靖膽小,她說:“郎,去問小二討那浴桶與浴湯來。奴先侍候郎洗浴了,奴便洗浴。”
李靖洗完了澡,坐在椅子上乘涼。紅拂說:
“煩郎君門外稍候,奴要洗澡。”
“嘿,讓我出去幹什麼?你害羞?”
“奴卻不害羞也。隻是奴的身子卻鳥髒,不便被郎這等看去,卻留下不好的印象。待奴洗淨了,郎來看麼!”
“呸!我告訴你,別老鳥鳥的,不好聽!”
“郎卻休鳥擔心。奴在江湖上行走,做些豪語。日後居家度日時,自然不說這等鳥語言。郎卻快走,奴身上癢殺了!”
李靖就到櫃上去,藏在陰影裏和掌櫃聊天,眼睛看著半明半暗的街上。等了一會兒,看見一條漢子走過,腦袋像撥浪鼓一樣晃來晃去。這多半就是楊府的人了。李靖暗笑道:“嘿,這麼傻找,永遠也找不到。這麼多客棧,這麼多客,你橫是不能一間間踹開門看。要找櫃上打聽一個兩隻眼不是一樣顏色的大個,你也打聽不到。老子進來時溜著牆根,一直藏在黑影裏,誰也沒看清我臉。哈哈!”
他在黑暗中一直坐到掌燈以後,喧鬧的街上安靜下來。掌櫃的回家了,換上一個沒見過的店小二站櫃台。一直沒有人來打聽。李靖放了心。他不和店小二搭話,自己踮著腳尖順著黑影走回去。一進了自己的房間,立刻,氣也喘不過來了。
原來紅拂躺在涼榻上,身穿一件雪白的緞子睡袍。這袍子不知是什麼料子,一個褶也沒有,穿在身上十分的貼體,簡直就分不清哪兒是皮膚,哪兒是衣料。紅拂那一縷長發,就如九曲黃河在身上蜿蜿蜒蜒,如漆一般黑亮,又如絲一樣軟。她臉上掛著夢一樣的微笑,眼睛特別亮,嘴唇特別紅。身上發出一股香氣,真正是勾魂的味兒。紅拂見李靖進來,懶懶地一笑。
“李郎,你關上門。”
小子著書至此,遇到重大困難。李靖與紅拂在河北一夜之事,各本所載不一。如杜光庭氏《虯髯客傳》,有如下文字:“行次靈石旅舍(靈石,河北鎮別稱也),張氏以長發委地,立梳床前。”甚簡,它本或雲“以下刪去百餘字”或事近淫穢不可聞者。隋人唐六德所著《遊江》一種,雅而不謔,樂而不淫,故采用之。唐雲:“某年七七之夕,餘遊河北,宿館驛。夜聞男歡女愛之聲,不絕如潮。後三十年始知,李衛公偕紅拂氏,是夕宿於是館,遂追記之。”
又據李衛公《平生紀略》雲:“是年七七,餘攜內子北奔入晉,暮宿河北鎮,合好之時,內子發聲如雷,搖動屋宇,餘恐為追者所聞,不待平明而遁。”
不管出了什麼事吧,反正那一夜,他們在河北鎮弄出了響動,露了行藏,隻得落荒逃走。另據紅拂自撰《誌奇》所雲:“餘在楊府,有虔婆教之曰,房圓之時,須發咿呀之怪聲,如不發聲,則夜叉來食爾心肝。日夜叮嚀,餘牢記心中,遂不可釋。至今與外子合,猶不禁呼之,為童仆所笑。”
由此可見,紅拂這種怪叫,正是楊素的奸計。他府中的姬妾跑去,一和別人好,半夜裏就要發出古怪的叫聲,馬上就暴露了。可想而知,李靖和她逃出鎮外,免不了臭罵她。兩人在莊戶上買兩匹蹩腳牲口,一路走,李靖一路數落她,紅拂也不知自己中了楊素的計,還在強嘴。
正在閑扯,忽然聽見背後馬蹄聲大作,李靖一回頭,隻見一個人騎快馬箭一樣趕上來。這是一條稍長漢子,勁裝快靴,頭戴鐵鬥笠,右手握長劍,左手持韁。紅拂也回頭一看,嘴裏驚叫一聲:“郎,禍事了!此人是楊府第一劍客楊立,郎怕的多管是這個人!這廝平日淨來勾搭奴,奴也虛與委蛇,今番趕了來,定不是好事!這卻怎生是好?”
“使你的媚術,迷倒他!”
“郎說得是。可待奴使術時,郎卻開不得口,一切聽奴安排。若多一句口,俺二人便是死!切切不得有誤!”
楊立飛馬上前,從他們倆身邊掠過去有一箭之地,又兜了回來。原來李靖和紅拂化妝成客商,他沒看出來。他回頭走到這兩人麵前,覺得這兩個家夥有點怪。大熱天,戴著圍巾,還低著頭,好像發了瘟。他開口道:
“客官,打聽一下,可見到……嘿!原來是你們倆!不用廢話了。我在前麵林子裏等你們。”
楊立縱馬入林。紅拂又和李靖說:“李郎!休忘了奴的語言,楊立問時,你隻裝聾作啞。今番入鳥林去,也不知能否得生。我夫婦先吻別了吧!”
這兩個人就在大路上接吻,足足有十五分鍾。過路的人都不敢看,閉了眼睛走。紅拂卻長歎一聲:“好了,我覺得再沒有遺憾了。現在我精神百倍,咱們去會楊立!”
紅拂抱定必死的決心,縱馬進了林子。李靖跟在她的後麵,心裏狐疑不定。走到樹林深處,隻見楊立坐在高坎上玩劍穗兒,馬拴在一邊。紅拂下馬,把馬拴好,走過去在楊立麵前跪下,李靖也跟著跪。那楊立揚起眉毛來:
“下麵跪的是誰?”
“無知小妹紅拂問大哥金安!”
“算了,別扯淡。你知道我要幹什麼?”
“奴便不知。奴隻知哥哥是疼俺的。”
“瞎扯。以前和你好過一陣子,現在恨你恨得牙根癢癢。你是毒蛇,信誓旦旦地要和我好,又和這家夥私奔。我看著你都惡心!老子今天來,就是要把你千刀萬剮!然後我再把這李靖押回太尉府。你別想在我麵前搗鬼,我的武功強你一百多倍!你動一動手,我就先下手割李靖!”
紅拂就哭起來。“大哥!妹子知罪了。你要割妹子,怎生—卜得手去?隻求大哥高抬貴手,放妹子與情郎逃命,妹妹日後供大哥長生牌位……”
“別來這一套,你知道我的諢名是什麼?”
“大哥匪號花花太歲,又稱做妙手屠夫。”
“知道就好!我就喜歡活剮人,一年總要割百八十個。你看,我把家夥全拿來了!”他嘩嘩啦啦把背上的包袱扔在地上,—件一件往外拿。“這是鐵板樁,釘在地下,把你做大字拴定。這是切腹刀,專門開膛。這是一套剔肉刀,削你四肢上的肉。這鉤刀割舌,勺刀剜眼,柳葉刀削鼻割耳,還有這一大套,都有妙用。這裏一大塊鬆香,放在大鍋裏熬開,專門燙你的傷口。這樣你不出血,光是痛,不到我剜心你不斷氣。紅拂,想想你的骷髏在血水中還喘氣,那是什麼勁頭兒!你快給我熬鬆香,慢了我就先割李靖給你看!”
紅拂哭著熬鬆香。她還在哀求楊立:“大哥咱們也好過。你忘了你摟著妹妹跳舞的時候了?妹就是做錯了事,你殺了就是。這麼折磨我,卻太沒人性了。”
楊立一笑,“我就是沒人性,人都說我是狼。人性最他媽沒有用。我欺負別人可以,誰敢欺我一點,我就讓他死得慘上加慘。誰讓我是天下第一劍客呢?他們要有本事來割我!”
紅拂忽然收了相,轉眼怒瞪楊立,足足十分鍾一聲沒吭。楊立還是嬉皮笑臉。等鬆香冒了泡兒,楊立就直起身來,笑著說:“紅拂,你的時辰到了。”伸手來抓紅拂,那紅拂卻站了起來,大喝一聲:“你站住!別把狗爪子往我身上伸。不就是割肉嗎?拿刀來,我自己割!”
“嘿,新鮮!你要割也成,可不興往心窩裏一捅。你要這麼幹,我就收拾李靖,拿出十倍的耐心來,慢慢拉。”
“好!我告訴你,你雖然至凶,至殘,世上還有你嚇不住的人。你要有種和我打個賭賽。姑奶奶就坐在這兒自己割自己,任憑你說出多麼凶惡的招數,老娘我一一做到。但凡有一聲討饒,或是叫一聲痛,任憑你把李靖切成肉末兒。但是老娘我要是做到了,你就把李靖放了。你敢不敢賭?”
楊立一聽哈哈大笑:“你一個嫩皮嫩肉的小妞,和我賭這血淋淋的勾當,我要不答應倒不好意思!世上多少鐵一般的硬漢,被我割到最後都求俺快一點。我賭了!”
“你發一個誓來!”
“發就發!天在上地在下,俺花花太歲與紅拂賭賽,輸了不認,日後萬箭穿身,你動手吧!”
紅拂把那幾十把明晃晃的刀拿過去插在前麵,雙肩一晃,全身的衣服都褪到了膝下。以下的事,各家記載不一。有雲刪去者,有事近猥穢者,李衛公《自述》雲:
“某與妻逃出河北鎮,為楊立所獲。某妻挺身而出,雲將割肉以贖某,楊許之。妻乃解衣示之曰,割何處?楊雲:自割其乳。餘妻無難色,將割,餘救之。時隔三十餘年,餘每憶及,猶不禁流涕也。”
紅拂氏《懷舊詩十八首》第七詩序雲:
“是年夏,逃難荒郊,為凶徒所獲。彼令某自割,甚無狀,幸賴衛公救之。至今憶及,如隔世為人。衛公待吾,真天高地厚之恩也!雖肝腦塗地,不足為報。”
實際情況是紅拂將動手自割,卻被李靖出手把她的刀奪了去,動作之快,真是難以形容。他大罵紅拂說:
“小騷貨!吹牛匠!什麼媚術,倒把俺這騙人的大王都騙了。原來隻會割肉,還要脫光了割,也不寒磣!快穿上點兒,看俺三招之內宰了這花花太歲!”
楊立隻覺得眼前起了一陣風,李靖就下了紅拂的刀,怎麼出的手統統沒看見。他吃了一驚;爬起來精心擺了架式說:“小哥好快身手!俺倒要領教。須知我妙手屠夫自出道未遇敵手,你不要先把牛皮吹破!”
李靖站在那兒連架式也不擺,嘿嘿地冷笑:“俺李靖從不與人過招,隻知道割頭難續,死一個人就有一家哭,人不殺我,我不還手。你這廝雖實在是可殺不可留,俺也不好先下手,老子立著不動腳,你來捅一劍看看?”
楊立“嗖”地一劍刺去,快如閃電,眼見李靖是沒法躲,可是偏偏沒有刺中,就像他自己刺偏了二尺。李靖回手一刀,他看得清清楚楚,要閃時才覺得這一刀來得真要命,往哪裏躲都別扭。虧了軟功出色,把胸腹一齊收後三寸,幾乎閃了腰,躲開了身子,左臂叫人家齊肘截去,楊立眼也不眨,一招秋風掃落葉橫掃過去,隻覺得李靖肯定斷為兩截。可他偏從楊立頭上縱了過去,楊立急轉身時,隻覺得頸上一涼,腦袋飛了起來,在空中亂轉,正趕上看見那腔子裏出血。他大呼:“妖術!!”嘴動卻無聲。然後臉上一麻,摔在地上,隻覺天地滾了幾滾,就什麼也不知道了。(opig按,打字打得太多,忍不住插個嘴,這段在薑文的《鬼子來了》也被用過。)
紅拂盤腿坐在地上,隻恐怕自己是做夢,正在咬舌尖。李靖走回來,看她那傻樣兒,就破口大罵:“我忙了這麼半天,你還露著肚臍眼兒!辦展覽呀!”
“郎,奴不是做夢吧?”
“做什麼逑夢?紅拂,我發現你會說謊,從今後,我決不再信你一句話!”
紅拂大叫:“郎,這誓發不得也!……呀!奴原來卻不曾死!快活殺!”
李靖氣壞了,兜屁股給她一腳:“混蛋!就因為信了你,我又殺了人。今晚上準做噩夢。告訴你,咱倆死了八成了。殺了楊立,那兩個主兒準追來!這回連我也沒法子了。”
“郎卻恁地膽小!郎三招之內輕取天下第一劍客首級,天下再有什麼鳥人是郎的對手?便是奴看了郎的劍術也自鳥歡喜。有郎在此,奴便得命長也!”
“扯淡。這算什麼天下第一劍客?比王老道強點不多。還有厲害的主兒,你連見都沒見過。眼下怎麼辦呢?”
李靖在地下滴溜溜亂轉,急得眼冒金星。忽然聽見馬嘶,抬頭一看,卻見楊立的馬腿邪長,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眼睛裏神光炯炯。李靖大叫一聲:“紅拂,小乖乖,這回有救星了!”
紅拂剛穿上衣服,手提著頭發趕過來問:“郎,什麼救星?”
李靖使勁搓手:“媽的,這是一匹千裏追風駒,相馬經上第一頁就是它!楊立這小王八,倒養一匹神駒。書上說這馬後力悠長,披甲載人日行千裏。咱倆騎上去,也沒一個重甲騎士沉,等楊素得到報告說楊立翹了辮子著人來追,咱們早跑沒影了。快上馬,走!”
話說隋煬帝當政時,天下七顛八倒。隋煬帝本人荒唐到什麼程度,不須小子來說,自有《迷樓記》等一幹紀實文章為證。照小子看,他是有點精神病。仿佛是青春期精神病,要按現在的辦法,就該把他拿到精神病院裏,用電打一打。再治不好,就該征得家屬同意,把他閹割了,總不能放出去荼毒生靈。奈何在封建社會,皇上得什麼病都有辦法治,惟獨精神病沒法治,遂引出隋末一場大動亂。小子收羅佚書多種,與醫學界人士合作,擬寫作《隋煬帝治療方案》。年內開筆,明年將與讀者見麵。
當時楊素位極人臣,隋煬帝下江東胡吃亂嫖,國事盡付楊素處置。這個老東西表麵上忠誠得很啦,別人不要說造反,或扡有造反言論,連腦子裏想造反,都被他用藥酒灌出話來,送去砍頭。其實呢,他自己的兒子公然在準備造反,他就不聞不問。他那位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楊玄感啦,楊素剛一死,他就據洛陽造反,不光自己落個滿門抄斬,還連累了無數河南同胞—起喪命。噦嗦這些事,不是和姓楊的過不去——曆史就是如此。我們王家祖上還有王莽篡漢哩。書歸正傳,卻說楊素聽說紅拂和李靖跑了,把盯梢的王老道殺翻,急忙吩咐手下劍客四出把關,一定要把這兩人捉住。等了兩天,得到商洛山中八百裏快馬急傳,說在河北鎮聽見紅拂“咿呀”之聲,楊立已親自追下去。楊素一聽大為放心,知道侄兒武藝高強幹練無雙,這一對男女休想走脫。又過一個時辰,接到急報,令賢侄已做了無頭之鬼。這老頭一聽,急火攻心,口吐鮮血暈死過去。及至醒來,連忙下令:一、把家中全體幹女兒亂棍打暈裝麻包活埋。二、河南全境娛樂活動一律停止三天,男女分床,雄雌牲畜分圈,違者棄市。三、商洛山中的全體地方官兒一律笞五十,戴罪辦公,以觀後效。下完命令,又暈過去。等到再醒過來,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手也抖了,聲音也低微了,完全是一副待死老翁的樣子。他叫手下把門客胡公和虯髯公請了來。
這胡公和虯髯公在楊素門下已經兩年,論文,胡公漢話都講不好;論武,也沒見他們練劍。成天到晚光拿錢不幹事,逛大街,買二手貨。偏那楊素對他們優禮有加,到哪都帶著,把楊府上下的鼻子全部氣歪。當下請了來,楊素揮退左右,從病塌上掙紮起來,翻身便拜。虯髯公急忙去扶,那胡公卻叉手於胸,大剌刺地說:“太尉大人;客氣的不必,你這叫劉備摔他的兒子,買人心的有!”
楊素苦笑一聲說:“胡先生快人快語,我也不必客套。兩位先生,如今聖上失德,天下洶洶,帝業將傾。眼見得天下甲兵,七八成入了外戚之手,聖上還不知深淺,對他們一味地封賞,將來天下一亂,這些人必然要反。老夫身為先帝座下之臣,不忍見這大隋王朝毀於一旦。苦心積慮,發掘楊氏宗族的將才。眼下靠山王楊林,是大隋的擎天金柱,東征西奔,馬不停蹄。他卻年齡高大,一旦撒手西去,無人能繼也。舍侄楊立,少習劍術,兵書戰策無有不通,是少一輩中的奇才。老夫還指望他有朝一日統十萬雄兵為大隋立不朽之功勳,誰知竟死於奸人李靖之手!小侄是天下第一劍客,楊府其他人萬萬不及。如今失手,其他人喪膽寒心,必不能為他報仇。我知道兩位是世外高人,武功又高於舍侄,還請先生念在劍士‘國士國士’的古訓,為老夫—,—雪喪侄之恨。虯髯先生,胡先生漢語不好,給他講講‘國士國士’。”
胡公倒嘴快:“太尉,不必解釋。劍客的勾當,我的專業!國士國士,就是你對我大大的好,我對你也大大的好!這李靖我的包下啦!”
虯髯公白了胡公一眼說:“太尉,胡公包下這事,小可就不必插手了!”
“虯公,不要爭一時的意氣。李靖這廝不知是什麼來曆,小侄身為天下第一劍,居然死在他手下。你們不可托大,一路去,也有個照應。”
虯髯公一笑:“這李靖的來曆你不知道,怎麼想起去殺他?太尉大人,我可不是輕狂。令侄在天下一流劍士之中排行第一,卻另有超一流的劍士,殺一流劍士如宰雞一般。這胡先生在超一流劍士中馬戰天下第一,足可以為令侄複仇。小子出手大可不必。”
胡公聽人誇他,大喜,“大胡子,你的也不錯。你的劍術天下第二,我的早想領教,隻是沒有把握能贏。你的和我去,我的很樂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