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回(2 / 3)

金神君本就悔恨交加,同時發現陰、赤二人又在生心背叛,明裏唆使自己背誓樹敵,暗中趁火打劫,倒戈相向,如何不恨。明知不能免死,即使敗逃回去,教祖昔年所留應誓毒刑,也必突然發難,所受更慘,隻得硬著頭皮應付錢萊。意欲到時再用魔法,照教祖所說,向法壇上猛撲,壇上石生見來勢厲害,定要飛劍抵禦,立可兵解。就是錢萊、石完出時,如以本身對敵,石完性急心粗,也必將靈石劍飛出光外,隻要肉身往上一迎,元神仍可遁去。隻因金神君天性凶殘,為了孽重懼禍,隱遁多年,一旦遇敵,下手惟恐不毒。自恃魔法高強,那天心環雖是克星,隻聽師長說起,不知微妙。妄想將陰、赤二人淩虐個夠,非到萬分危急,不令送命,使其到死前還要備嚐諸毒,以為快意,連元神也不令逃走。哪知心太狠毒,坐誤兩次良機。因見太乙清靈神光專禦魔法,不舍速死,一麵行法抵敵,一麵想用毒手殘害二人。緩得一緩,瞥見陰素棠因是法力較高,神誌漸複。越發暴怒,正待施為,抽空先給她一點罪受。忽聽石完那等說法,心方一動,對麵峰上敵人突然出現,各指飛劍、法寶夾攻而來。金神君認出內一女仙竟是多年夙仇,自己底細虛實,對方全知。心正發慌,一青一紅的心形寶光突在上空出現,晃眼合而為一。內圈先變青、白二色寶光,立時加強百倍;外圈射出紅、藍二色的萬道精芒,日輪也似,比火還熱得多。剛射上身,身外魔光一齊化盡。知道不妙,教祖先前警告已驗,不禁心寒膽裂,哀號:“諸位道友,手下留情,允我一言。”想要逃遁,全身已被寶光裹住,知無幸免,急得大聲哭喊起來。

眾人見魔頭已被困住,各收法寶,正在旁觀。金、朱二人見那麼厲害的魔頭竟被製住,才知雙心合璧,威力大得出奇。正在相對歡喜,想將魔頭消滅,俞巒忽令暫緩施為。隨指金神君笑道:“你這廝淫惡如山,我為你受害二百餘年,想不到你也有今日。陰、赤二人雖然叛教黨邪,除與諸正教中人作對外,從未殘殺生靈。就說你中她計,當初你不引鬼上門遂你淫欲,也無此事。不自悔禍,反下這等人神共忿的毒手。你想使他們身受奇慘,再行殺死快意,誰知反害自己。你放出的魔鬼,難道還要我來收回?那你就要受罪了。”金神君聞言,顫聲哀告道:“昔年我雖累你受了多年苦難,看你如今分明轉禍為福,我卻落得這般光景,你也足夠消恨了。你既可憐兩個狗男女,我將他們放掉,收回神魔,情甘多受一點苦痛,隻請你開恩,容我兵解如何?”俞巒冷笑道:“你惡貫已盈,還想帶了魔鬼前去投生,重又為害生靈,豈非做夢?實對你說,我生平最是隨和,與人無爭,惟獨對你恨如切骨,為你早有準備,你今日便不自投羅網,遲早也必上門尋你。如今天心環已經合璧雙輝,便你教祖自來,也救你不得。既不聽話,我偏不使你稱心快意,以此要挾,更是做夢!”說完,不再答理。轉向金、朱二人道:“有勞蟬弟、文妹,暫將這邪魔製住,等我救這兩人之後,再行除害。”

眾人見俞巒那麼溫和的人,忽然辭色如此悲忿,料有隱痛。方答:“遵命。”俞巒已令錢萊將太乙青靈鎧照向陰、赤二人身上。那兩條血影立由二人身上躍起,在青光中一掙,便已消滅無蹤。陰素棠雖不似赤城子那等慘狀,也是周身傷痕,血流遍體。總算青光收去,魔法全破,法力又高,俞巒一用玄功,再取些丹藥嚼碎,化為一片彩霧,噴向二人身上,痛苦全止。陰素棠獨手抱著赤城子的殘體,滿臉悲愧之容,走向眾人麵前下拜,說道:“我二人今日也無話可說,可惜回頭已遲。仇人已被諸位道友困住,我也無力報複。若用自己飛劍兵解,有好些妨害,欲求諸位道友成全到底,賜我二人一劍,感恩不盡。”眾人知她以前還是師長一輩,俱都不肯受禮,各自閃避。又看出二人已知悔過,遭遇如此慘痛,俱生憐憫。方要開口,俞巒已先答道:“你二人不必如此。我知昆侖門下飛劍另具威力,用以兵解,要耗不少元神,苦難之餘,更難禁受。助你們兵解不難,但我見你二人麵上晦色未退,恐怕難不止此。我意不妨暫留殘身,等將邪魔除去,你二人可略為消恨。索性就在本山養息些日,自用玄功屍解坐化,比較要強得多。”陰素棠慨然笑道:“道友好意深恩,銘感入骨。但我二人自知孽重,人已殘廢,即便厚顏托庇,無如元氣大虧,已難運用玄功,轉不如求諸道友賜我們兵解,還痛快些。至於仇人,和我一樣,自有他的孽報,我二人也無所用其快意了。”俞巒知她無顏再留,笑道:“既然如此,昔年我蒙好友伽因贈我幾道護神靈符,尚未用完。現贈你二人兩道,以免此去萬一遇上有力量的妖人為難。我再令石賢侄用他祖父的靈石劍送別,免被太白真精之氣所傷,如何?”陰、赤二人聞言,更是感激涕零。俞巒隨命石完將靈石劍放出,一道墨綠光華繞向二人頸間,立有兩道青光擁著二人的元神飛起,朝眾舉手謝別,電也似疾,往山外飛去。隻剩兩條殘屍,橫倒在地上。俞巒笑對眾人道:“我看這兩人本是正教門下,隻為一時失足,鑄成大錯,由此陷溺日深,落得這等慘況。這類修道人的元神,最引妖邪覬覦,她事前既無準備,雖仗功力尚高,隨身法寶也都帶走,但是越這樣越可慮。元神在飛劍、法寶護持之下,四處飄流,尋找生機,萬一撞上異教中幾個元凶,必被擒去,又受煉魂之慘。可見我們修道人必須謹慎,絲毫大意不得呢!”

這時金神君在天心環寶光籠罩之下,始而哀聲求告,慘號不已。自從神魔消滅以後,神情越發慘痛。俞巒始終不理。他又向眾人求告苦訴,說:“我本意也為想求兵解,並無與眾為敵之心。處治仇人雖然太過,但這兩個也是你們對頭。我除盜寶以外,並無侵害之念,為何連兵解也所不許?”眾人天性疾惡,又見女仙那等光景,料知這類邪魔不能輕放。李健無甚經曆,心腸又軟,竟看不過去,笑問女仙道:“這廝雖然可惡,身受已夠,給他一個痛快如何?”俞巒苦笑道:“你隻見他此時慘狀,可知邪魔殘害生靈時的殘酷麼?否則他教祖屍毗老人也早救他來了。我此舉實有用意,既是這等說法,請蟬弟、文妹消滅了吧。”金神君聽李健一說,方覺有了一些生機。又聽了俞巒之言,自知絕望,麵色立轉獰厲,怒吼道:“賤蟬休狠!我雖形神皆滅,但我教是最重恩怨,我還有幾個門人,已早被我接著師祖警告時遣走,早晚定必尋你報仇。”話未說完,金、朱二人手指處,天心環寶光大盛,裹著魔影隻一絞,便由濃而淡,神影齊消。俞巒道:“我知魔徒把師仇重如山海,照例必來為師拚命,特留他多活些時。誰知竟被事前遣散,又留後患,還不如早除去呢。可將殘屍移往山外掩埋,就便往魔宮查看一回,誰願同去?事完,日內也該往幻波池去了。”眾人均料魔宮景物奇麗,多願同去,隻雲翼一人獨留。眾人隨即行法,一片紅光,將地上殘屍血肉一同卷起,相偕飛起。

眾人縱遁光同行,飛到前山魔宮門外一看,乃是一座危崖,地勢隱僻,內裏光景黑暗,甚是汙穢。眾人方要走進,石完在前,猛瞥見大蓬金刀烈火電掣飛來。金、石、朱三人知觸埋伏,各人法寶剛剛飛起,想要抵禦,一片紅霞已先飛向前去,擋得一擋,那千萬把金刀本如潮水湧來,忽然一閃不見。眾人方覺奇怪,猛聽地底轟隆之聲大震,危崖似要崩坍。俞巒猛喝:“諸位速退!許還有變。”眾人見俞巒麵帶驚奇,剛同飛出洞外,俞巒手指處,陰、赤二人殘屍剛投入洞內,又聽琅琅梵唱之聲,鼻端聞到一股異香,眼前大放光明。眾人聽出這是金剛天龍禪唱,方想此是佛門中最高降魔大法,魔頭已死,此是魔窟,怎會有這禪唱之聲。難道內中埋伏厲害,有甚前輩神僧趕到不成?抬頭一看,正是屍毗老人在一片佛光籠罩之下,剛由魔窟之中飛出,一閃不見。經聲也由近而遠,漸漸隱去,跟著,地底雷鳴風吼響了一陣,危崖倏地整座下陷,幾乎成了平地。俞巒喜道:“我隻說魔徒必要報仇,不料全宮徒眾全被他們教祖用佛法度化,解去冤孽,連魔宮也被毀去。照此情形,已無後患,我們回山去吧。”

眾人方要回山,忽聽破空之聲。抬頭一看,兩道白光正橫空飛來。石生認出是本門中人,忙縱遁光迎上前去。雙方相遇,便同降落,來人正是石奇、趙燕兒。好久不見,俱都心喜,忙同約往峽中敘闊。燕兒似有話說,石奇攔道:“師弟你忙作甚?到了金石峽再談,不是一樣?”眾人隨到峽中落座。一問來意,才知燕兒自從幻波池脫難以後,回山與石奇同修了些日,便下山修積善功。這日在雲貴交界深山中遇見一位跛了左腳的女異人,也不肯說名字,自稱修道數百年,一向獨居洞中,有一法寶能查知過去未來之事。二人見那女異人一身道骨仙風,知是前輩女散仙,便同去她洞內。見那法寶是一形如鵝卵的大球,非金非玉,半青半黑,乍看無奇。主人行法之後,立時通體晶明,隨同心念現出許多人物影子。二人因而得知,目前徐祥鵝在大咎山附近深山中,被一隱跡多年的妖婦困在洞內,欲與苟合,祥鵝固執不從,現為邪法所困,尚有二日災難。並連不久幻波池也有妖邪來犯,金、石諸人均要往援,以及七矮開府金石峽與小南極天外神山,好些經過,一齊現出。二人本就惦念這些男女同門,本身法力又差,便向主人求教。異人答說:“祥鵝該有七日災難,尚差二日,不宜早去。幻波池也在日內,你們去否,均無妨害。不過金、石諸人此行關係頗重,現時人在金石峽,那裏還有我一個師侄,如能替我帶封信去,你們雙方都有益處。”二人聽完,未容回答,眼前一花,便被移出老遠,手上多了一封信。再回原處尋找,連人帶洞全都隱去。便照所說飛來,途中遇見一個身材高大,白發紅顏的老和尚,給了一個錦囊,托令轉交金蟬,帶與李洪,隨即也是一閃不見。隨將書信、錦囊遞過。

俞巒驚喜道:“原來是我跛師叔所賜書信。想起昔年我去求助時,她那侄孫稽一鷗為了我事,曾代跪求三日夜,始終不肯賜見,隻得痛哭而去,不久便受師罰。想不到她老人家早成地仙,對我並未忘情,此函必有恩意。”隨即向空跪祝通誠,然後開看,麵上立現喜容。朱文問她:“有何喜事?”俞巒笑道:“我昔年失身妖邪,便為先前邪魔求婚不遂,表麵不肯勉強,卻助同黨暗算,致我被逐師門,受此苦難。非聖姑為我留藏的靈丹法寶,不能成道。而那水宮寶庫,經她仙法封閉,既要我本人親到,另外還有好些阻力。我勢孤力弱,實是艱難,主人又非素識。易道友雖是老友白幽女轉世,但是去時正值強敵圍攻之際,那寶庫又隻有當日能開,時機瞬息,稍縱即逝。雖與諸位道友同行,省事不少,終拿不穩。有跛師叔指示仙機,我固有望,還可為主人除去一個大害,豈非喜事?石、趙二位道友所遇,便是屍毗老人佛法化身,所贈錦囊,中有法寶,不過須等李道友麵交,才能開看罷了。”

金、石二人因徐祥鵝天性至孝,入門年久,法力卻不甚高,一班同門都對他敬愛。他人也謙和,從不以先進自居。都恨不得立時趕往救援。俞巒笑道:“此是定數,跛師叔信上也曾提到。隻差半日,定要先去也可。但那妖婦邪法既高,人又刁猾,狡詐多疑,自被媖姆禁閉多年,越成驚弓之鳥。所居山洞,地勢廣大,內有三條道路,多半遠通百裏以外,稍被警覺,立時遁走。人還不易救出,甚或投鼠忌器,受她要挾。我們又不能說了不算。最好我們分成三起,明日起身。照那三條出口,由石道友往正洞一帶誘敵,下餘兩路,俱都隱形前進,三麵夾攻,斷她逃路。同時由錢、石二位賢侄穿山入內,尋到徐道友,能救則救,不能則用太乙青靈鎧將他暗中護住,免受痛苦,到了時機自會脫困。諸位以為如何?”眾人知她法力甚高,算計周詳,全都說好。本留雲氏姊弟和韋蛟留守,俞巒說九姑持有鬼母朱櫻兩件法寶,此行有用,令和自己同出同歸,事完便借金石峽暫居。韋蛟戀師,又羨慕天外神山靈景,意欲同行。金蟬說:“本山須留守,幻波池之行又極凶險,就去也等事完回來同行。”韋蛟不敢多說,隻得罷了。眾人遂依俞巒照信上所說,指明地點,分別起身:金蟬、朱文、石生作一路;雲九姑、李健、趙燕兒作一路;石奇獨帶錢萊、石完去往正麵誘敵;俞巒隱形,暗中策應。由金蟬與俞巒各施仙法,封閉仙府,下了兩層禁製,然後一同飛起。行近大咎山上空,方使分路,隱形下降。隻石奇等三人到了妖窟附近降落。

那妖婦名叫五銖神女蕭寶娘,以前本是五淫尊者情婦,因是生性淫凶,恣情淫欲,又移情別向,後被發現,已被困在魔牢以內,將被殘殺。不料媖姆師徒尋上門來,用修羅刀和太乙五煙羅將五淫尊者殺死,形神俱滅,妖窟也被仙法封閉。妖婦便在裏麵用盡心力,破牢而出。無如出口已被仙法封閉,苦熬了些年,每日用法寶開山,開通兩條長路。正開出口,恰值小寒山二女火煉毒手摩什,在七寶金幢、天璿神砂諸般至寶與魔火陰雷震撼之下,附近山嶽崩塌了好幾座。當地原是五淫尊者安置妖婦的別宮,與毒手魔宮甚近,媖姆禁法無意中被佛光照破。妖婦先還不敢出來,事完之後,本想另找地方,但不舍魔窟富麗,又因地勢隱僻,暫時不會有人知道。為防萬一,又將所開兩條洞徑打通,設下許多埋伏。起初還不敢明目張膽任性為惡,隻是暗往城鎮中攝些壯男,回山淫樂,把人弄死,再煉生魂。

妖婦這日偶往山外,路遇徐祥鵝,用邪法詭計誘入洞中,困入牢內,再用邪法強迫順從。祥鵝定力甚強,寧死不從。妖婦從未遇到這等好根骨的美少年,不舍殺害,正在相持不下。石奇等三人到時,妖婦正因所攝壯男已被淫死,祥鵝又甘受痛苦,隻在飛劍、法寶防身之下,不受搖惑。妖婦簡直無可如何,一時急怒,決計先往山外尋找幾個壯男回來,暫解心煩。在此數日之內,此人降順便罷,否則對方乃峨眉門下,一放立有殺身之禍,隻好施展魔法將其殺死,連元神也不能放走。因洞中原有侍女,早被五淫尊者怒發時全數殺死,剩了妖婦孤身一人,惟恐祥鵝逃遁,行時並用邪法層層封閉。不料剛一出洞,便見下麵山徑上走來長幼三人。定睛一看,內一道裝少年,品貌根骨均不在徐祥鵝之下。隨行兩幼童,一個俊美如仙,一望而知是個有根器的美質;另一個卻是醜怪瘦小得出奇。料定三人均非庸流。因三人是步行,不知深淺。又想旁門中不會有此人品,疑是祥鵝同黨。先還不敢冒失,準備好了邪法,布下羅網。然後閃向道旁大樹之後,暗中留神查看。誰知這三人似和常人一樣,不能遠看,並未發現自己,徑由下麵繞山而過。看來意似想采取右側山凹中新結實的佛棕果,並非為己而來。又覺出對方法力似乎有限。忙即趕去,快要到達,忽見同來兩幼童各喊:“師伯,我二人往那邊去玩一會兒。”說完,便往斜刺裏危崖後飛步跑去,一閃不見。妖婦也是色令智昏,這一臨近,越覺那少年豐神俊朗,宛如玉樹臨風,越看越愛。也未留意兩幼童因何不見,喜孜孜走上前去,故意作些媚態,嬌聲喝道:“你知這裏是什麼地方麼?隨便采我仙果,膽子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