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一回(3 / 3)

二仵這裏邪法剛一準備停當,對方話也說完。另一幼童接口笑說:“李師姊不必動手,由我和陳哥哥先給他吃點小苦,省他狗嘴罵人。”話還未完,二仵剛把手中法訣揚起,各把左肩一搖,肩頭所佩扁長葫蘆立有數十點酒杯大小的青光飛起。還未及往兩幼童發話之處飛去,就這轉眼之間,麵前疾風電掃,叭叭兩聲,每人嘴上早各中了一掌,力大異常,比鋼還堅,當時滿口門牙一齊打斷,舌頭也被殘牙咬碎,鮮血直流。驟出不意,遭此猛擊,空有一身邪法,竟無所施,牙碎舌破,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劇痛神昏,情急暴怒之下,似哼似吼怒叫了一聲。因覺著敵人是個小孩的手,連法寶也忘了施為,忙伸雙手去抓。不料敵人隱身靈巧,人未抓中,仵盛右膀又被那堅逾精鋼的小手打了一下,當時打斷。耳聽幼童笑罵:“這等膿包,也敢人前撒野!”聲到手到,這裏骨斷筋折,奇痛攻心,右臉上又挨了一記巴掌。那幼童正是李洪,所用乃是佛家金剛神掌,仵盛多高邪法也禁不住。事前驕敵,毫無防備,一下打得頭暈眼花,仰跌地上,幾乎暈死過去。負痛昏亂中,凶心仍然未死,不顧行法止痛,先由地上飛起。左手一揮,正待把那葫蘆中的寶光朝敵飛去,匆迫中未先行法防身,左手剛伸,手指上又似中了千萬斤重的一塊鋼板,左手五指又被打斷了三指,痛得周身亂顫,發怒如狂。仵盛剛想起敵暗我明,吃虧太大;又因背師行事,上來丟人,挫他銳氣,恐受責罰,不敢告急求救,隻得忙運玄功,行法止痛。緊跟著身劍合一,化為一道青虹,朝敵人來路電馳卷去。但一任往來飛翔,依舊毫無跡兆。乃弟邪法也已發動。

原來仵江先和仵盛一樣,被陳岩一掌照樣打得齒碎血流,舌根幾被咬斷。但他人較機警,知道厲害,一受傷,先自行法防身,準備把痛止住,再去應敵。一麵把葫蘆中的青光暴雨一般分布開來,朝前射去。本想敵人就在對麵,縱令隱形神妙,寶光分布甚廣,也能傷敵。一麵正待施展先前所準備的埋伏,手中法訣剛一揚起,當的一聲,後心上又中了一下鋼拳。最奇的是修煉多年,又已經行法護身,竟無用處,這一下來勢更重,打得心脈皆震,髒腑幾要斷裂,口裏發甜,眼前烏黑,兩太陽穴直冒金星。一個旁門中的散仙能手,竟和常人挨打一樣,這一拳竟把他打出去好幾丈遠,幾乎立腳不住。總算比乃兄略善應變,又有一點準備,就著前躥之勢,忙運玄功,強定心神,縱遁光飛起。同時邪法也已發動,當時便是青光一閃,大片青色火花似亂箭星飛突然出現,把靜瓊穀外一帶籠罩在內。

英瓊獨立陣前,遙望逼真。先見妖徒罵人,心想事已至此,遲早對敵,何必顧忌?正打算出手,先挫敵人銳氣。忽見李洪和同來幼童隱形發話,似想讓自己觀看。連幼童也是本門隱形之法,李洪又在大聲喝止。剛一停頓,二妖徒便連遭毒手,狼狽已極。這兩小孩膽大得出奇,竟敢空著雙手去打敵人。敵人邪法異寶雖然那麼厲害,竟會抓撈不著,一照麵,便接連挨打,被打得頭暈眼花,骨斷筋折,順口血流。打時形勢也頗冒險,敵我互相對麵,敵人伸手可及,李洪又是縱身連打,不曾閃退,差一點沒被毒手抓中。因這兩人看去全是十來歲的幼童,而敵人相貌獰惡,一身邪法,相形之下,休說不知底的人認為以卵敵石,猶捋虎須,強弱相差天地,便自己深知李洪和那幼童法力均高,照這等空著雙手,毫無準備,去向虎口中討便宜,也由不得代他們捏一把冷汗。及至邪法發動,大蓬青色火花滿空飛舞,電射如雨,越聚越多;兩幼童仍未施展法寶,隻在光雨叢中飛來飛去,宛如兩個天上金童,飛翔星花雨海之中,馳逐為戲,又都生得那麼玉娃娃也似,吃青光一遇,俊美無倫,頓成奇景。二妖徒行法之後,血雖止住,牙齒全碎,大嘴內凹,一個又成了殘廢。當此心中恨極,暴怒如狂之際,貌更醜怪,神情狼狽已極。李、陳二人雖不再打,卻不時飛近前去,這個捏一把,那個抓一下,急得二妖徒連哼帶吼,咒罵不絕。別的法寶又無暇施展,語聲含混不清,宛如狼嗥鬼叫,慘厲刺耳。

英瓊到底年輕,童心未退,看得好玩,連用傳聲讚妙,笑個不住,還問那位道友貴姓。李洪聽英瓊喝彩讚好,越發得意,引逗敵人更急。因相隔近,忘用傳聲,脫口笑道:“這是我陳岩哥哥,前三生的好友,日前才得巧遇,因他相貌已變,幾乎都不認得了。”二妖徒受盡戲弄,無計可施,一聽敵人自道姓名,越發又驚又怒。仵江哼聲喝問:“小狗中有陳岩麼?我弟兄和你前有殺姊之仇,既有本領,怎不現身一鬥?鬼頭鬼腦,暗算傷人,豈非無恥?”說時,英瓊聞得癩姑在陣中急呼說:“盧老前輩仙法已將完成,連你們的聲形均被隔斷。老怪物現為仙法所迷,全看不出這裏真相,隻當二妖徒已經攻入仙府,但他不久就來。小師弟可陪陳道友將妖徒誘入靜瓊穀內,困向乙木仙遁之內,有英男師徒監防。妖徒懼怕離合五雲圭與火無害的太陽神針,決不敢逃。隻是不要殺他們,以備事完給老怪物添煩添氣,也是好的。事不宜遲,以速為妙。”同時李、陳二人也在光雨叢中現身,指著妖徒笑罵道:“無恥小妖孽,我弟兄隻憑一雙空手,你們便吃足苦頭,如再現身施為,還有命麼?我弟兄也不怕你們的師父惱羞成怒,你們既求我二人明鬥,有甚伎倆,快些使來。如想等老怪物來為你們撐腰,可速跪下告饒,我們便停手。否則,再挨打就更重了。”二仵和陳岩有仇,隻聽已死之兄說起,並未在場,不曾見過。一見敵人現身,竟是兩個八九歲的幼童,同在一片紅光護身之下,連敵那青色光雨似均勉強;不知陳岩是故意誘敵,把寶光隱去大半,作為全仗隱形神妙,取巧暗算,誘令入網。想起先前吃虧之事,二仵怒火越發上升,越想越恨。大援未到,說不上不算來,一半輕敵,一半心橫,便把葫蘆中的青光大量發出,雙雙縱身,各化為一道青虹,朝二人飛去。

陳岩見妖徒飛劍青光強烈異常,仵江手掐法訣,似要施展別的法寶。知他們曾得丌南公的傳授,幸是自己和李洪,如是飛劍、法力稍差的人遇上,單這兩道劍光,便非其敵。劍的本質也是神物奇珍。見李洪想用斷玉鉤,恐其傷折可惜,意欲收來轉贈別人。忙喝:“洪弟且慢!他們要是有本事,同我們靜瓊穀鬥去。”隨說,早回手拉了李洪,同往穀中飛去。二仵背運當頭,明明見敵人背上兩道精虹,欲起又止,決非常物,因李、陳二人身旁寶光早已隱去,都是空手,僅仗那片紅光護身應敵,見敵人縱身想逃,同聲喝罵,隨後追來。雙方飛遁神速,晃眼便到。二仵見敵人過處,前麵現出一條寬大穀徑。想起來時連用法眼查看,均未看出門戶,此時突現穀徑,必有埋伏在內。心方一動,飛遁特快,又未停住,猛覺金霞亂閃,煙光明滅之間,人已追到穀內。前麵敵人也收紅光停住,並立對麵崖石之上,正指自己說笑。忙追過去,相隔隻數十餘丈,不知怎的,竟未追上。跟著猛覺手上微微一空,前麵飛劍和那大蓬青色星光忽然一閃不見。心中驚急,忙即行法回收,毫無動靜。而且敵人就在前麵不遠,隻是追不上。崖石上卻多出一個前在空中所見少女和另一猿形怪人。那地方乃是一片廣場曠野,四外青蒙蒙一眼望不到底,除敵人立處崖石之外,空無所有。方覺不妙,忽聽殷殷風雷之聲,一片青霞閃處,麵前忽又多了一個美豔如仙的白衣少女。

仵氏弟兄已入埋伏,仍未忘了報仇之事。同聲喝罵:“哪個是賤婢李英瓊、速來納命!”少女笑道:“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敢見我三師叔麼?”二仵大怒,揚手把兩枝青色火箭發了出去。少女微微笑一笑,把手一揮,身忽隱去。同時眼前青霞電耀,上下四外全是青色光柱布滿。隨之聽萬木風號之聲,迅雷大作,那千萬根巨木的青色光柱便互相擠壓排蕩,一起壓上身來。耳聽敵人同聲笑罵:“投降免死!”二仵知已落入乙木仙遁之中,一時情急,欲以全力拚命。忙取寶防身,並想把先前追趕敵人時未及使用的兩件厲害法寶取出一拚,能勝更好,敗便自殺,免得受辱,去犯師門重規,連投生轉世俱都無望。猛聽空中大喝道:“無知業障!你火爺爺在此。李師叔逗你們玩的,誰還要你們投降,乖乖守在陣中,等老怪少時把你們領回山去,免得形神皆滅。你們那鬼心思我全知道,以為你們師父的法嚴,門人應敵,照例寧死不辱,能拚則拚,不能拚便自行兵解,歸向老怪物哭訴,仍可轉世。此舉直是夢想,我火無害早已看清。莫以為你們那兩件現世寶尚未使用,仿佛死不甘心,休說身陷乙木仙遁,你們元神決逃不出去,我火無害的太陽神針便是專滅妖魂之寶。你們那大師兄伍常山,便死在我手。你們比他如何?況還有我師父在此,略一彈指之間,你們連殘魂餘氣也休想保全一絲一毫。不信你們去試試。”仵氏弟兄久聞火無害之名,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形似紅孩兒的小人,周身都是烈焰包圍,手指上射出無數奇亮如電的光針,時長時短,伸縮不停,正在停空飛翔,手指下麵喝罵。上空也是青霞神木光柱布滿,互相擠軋排蕩,轟隆之聲,天驚地撼。火無害飛行其中,木光竟如虛影,並無所阻。二仵心想:“五行仙遁虛實相生,何不乘機試它一試?隻要逃出陣地,立可運用師傳玄功變化,逃了回去。”心正尋思,忽聽說師兄伍常山乃火無害所殺,心更悲忿,忙將師傳多年,不到萬分危急,輕易不許使用的青雷子和大有圈,同時施展出來。

丌南公門下弟子,各有一兩件至寶奇珍。那大有圈發時是一環淡悠悠的彩虹,月暈也似。初發光並不強,一經發動,便由小而大往外開展,電也似疾,連轉不休,越長越大,光也越來越強烈,晃眼暴長千百丈。然後化為光雨爆散,光雨所及之處,無論是人是物,當之均無幸理,整座山峰均能炸裂,蕩為平地。這還不說,最厲害的是那青雷子,乃千萬年前殘留空中的罡煞之氣和日月五星的精氣凝煉而成,比起軒猿、九烈兩老怪所煉陰雷還要厲害。並且這兩件法寶能發能收。震散以後,方圓二三百裏全成了光山霧海。這類光霧,重如山嶽,敵人被陷在內,就不震死,也被壓死,厲害已極。丌南公畢竟修道多年,連經兩次天劫,想起寒心,恐多造孽,再三告誡徒子徒孫說:“我生平行事向無後悔,已經傳了你們,自然不肯追回。但是此寶威力太大,非當性命關頭,受辱太甚,不許妄用。用時也須留意附近生物多寡,震圈更不許遠及五十丈外,務要適可而止。”

仵氏弟兄仇深恨重,情急萬分,出此下策。想起來時師父曾有“此寶敵那五行仙遁或能成功”之言,滿擬可將四外神木震破,逃出重圍,也許還能殺死兩個敵人,都在意中。哪知二寶才一出手,猛聽空中火無害一聲怪笑,揚手飛起一條形似穿山甲,腹下具有十八條帶鉤利爪的墨綠光華,停空不動。一珠一圈未等發生妙用,好似被一種奇大無比的潛力吸緊,朝那墨綠寶光飛去,用盡心力,休想收回,晃眼縮小,恢複原狀。同時火無害對麵現出初來時所見少女,手指一座具有凹槽的圭形寶光,朝先見寶光迎去,一閃合榫,同時無蹤。這一驚真非小可。隨又聽火無害厲聲喝道:“這便是我師父所用前古至寶離合五雲圭,休說是你們,便比你們邪法更高十倍,也是送死。真想形神俱滅,我成全你們如何?”說罷,將手一揚,五個手指尖上立時有大蓬太陽神針往下射來。這時二仵已被四圍青霞神木將防身寶光逼緊,行動艱難。知道此寶若一上身,防身寶光必被震破,真連元神也保不住。互相長歎一聲,閉目等死。耳聽幼童笑道:“這兩個業障倒也硬氣,火賢侄休下殺手。穀外已有音樂之聲,老怪物想必將到。他師徒還有幾年運數,暫且饒他們,交你看守,等少時老怪物自來領回吧。”

仵氏弟兄抬頭一看,敵人不見,隻四外青霞合成一個光團,包沒全身,防身寶光以外,休想移動分毫。側耳細聽,果有鼓樂之聲由穀外隱隱傳來,知道師父將到。看敵人說得這等把穩,或許連師父也未必能操勝算。空自忿怒悲恨,無計可施,隻得耐心困守,以待救援。初意乃師神通廣大,一到必將自己救出。哪知丌南公暗受兩位前輩散仙仙法禁製,驟出不意,受了暗算,隻知門人被困當地,連地方都未算出,詳情經過更是不知,心中也是驚疑。無奈素來強傲好勝,性情古怪,預料敵人這麵必有能者暗助,多年盛名,惟恐萬一吃虧,或是不勝,全都丟人。到後再一細查當地形勢,竟與遙空所見好些不同。他雖表麵驕橫自大,暗中也有戒心,決計事完救人,竟未查見他二人的下落。仵氏弟兄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越發惶急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