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回(2 / 3)

魔女除了妖婦,立往老魔身前趕去,一麵咬牙切齒厲聲咒罵,一麵施展魔法,朝前一指。那九個女嬰兒本來環繞老魔身外拍手歡嘯,舞蹈不休,看去宛如三五歲的童嬰,一個個生得粉滴酥搓,玉雪般可愛,神態尤為天真,任誰看去也應生出憐愛。不知怎的,老魔見了竟是萬分畏懼,滿臉驚怖之容。

易、石二女始終在寶光籠護之下旁觀。石慧天真疾惡,先見妖婦受刑被害時慘狀,已經忿怒。後見老魔元神遁走,因聽易靜說起追敵經過和老魔的為人,一見要逃,便想仗著家傳法寶防身,隱形追去。易靜大驚,攔道:“這幾個男女妖人,都是極惡窮凶,正好使其自相殘殺,我們也可多挨時候。鳩盤婆端的比電還快,哪怕相隔萬裏之外,也能隨著嘯聲飛到,神速無比,老魔決逃不脫。你那防身隱形之寶任多神妙,決非女魔師徒之敵。你與我同在一起,還能暫時自保;你冒失離開,再想回來,決非容易。那時進退兩難,凶多吉少。還是不要離開的好。”話剛說完,老魔便被擒回。石慧笑說:“師伯你看,那些小孩有多愛人,老魔為何那樣害怕?”易靜方說:“此是仇人所煉九子母天魔,陰毒異常,一會兒現出原形,你就知道他們的厲害了。”

易、石二人正指點談說間,一片怒吼聲中,那九個女嬰突然就地一滾,化為九個惡鬼,朝趙長素撲去。易靜以前學道多年,經曆豐富,見那九魔相貌雖然獰惡,但是麵上有肉,一個個白發紅睛,大鼻闊嘴,除滿嘴利齒十分尖銳細密,其白如銀,閃閃生光而外,並不是往日所遇各種凶魔惡鬼,形似骷髏,周身白骨嶙峋之狀。知這九魔平日飽吸修道人的精血元氣,又經主人多年苦煉,已快煉成實質,形體與生人無異。邪法神通之高,更不必說了,隻要被上身,休想活命。易靜心念一動,便囑石慧說:“九魔已現本來麵目,老魔元神必為所滅。不久便會來攻我們。看方才老魔擒敵神氣,分明暗中魔網周密,我們決逃不脫。定數如此,除卻耐心靜守,等過了這二十四日限期,才有解救。你孤身出敵,萬萬不可。如趁老魔未死,敵人知我們不會逃走,暗用法寶攻穿地麵禁製,再仗你的家傳,驟出不意,仍由地底冒險遁走,或者還能辦到。”石慧接口說道:“弟子所遇異人,也曾說過破了魔女元命牌後,便可乘隙遁走。但是師伯一人在此,被困二十多天,有多悶人呢!休說結局無害,即便為了師伯犯點險難,也是應該。弟子已早打定主意,隨同師伯在此,等候時機,一同出險,決不離開了。”易靜聞言,越發憐愛。但總覺她入門日淺,犯此危難,於心不安,苦勸不聽,隻得任之。

易、石二人再看前麵,趙長素已被那九個魔鬼團團圍住,不似先前三梟神魔緊附身上吸食人血,任意吞噬,而隻是各咧著一張闊口,由口裏噴出一股暗綠色的煙氣,先將老魔全身罩定,裹了一個風雨不透,然後頻頻吞吐,吮吸不已。老魔被那綠氣越裹越緊,絲毫不能轉動,先還厲聲慘叫,咒罵不停,到了後來,魔影越淡,不時發出極微弱的慘號。易靜暗忖:“老魔昔年頗有凶名,如何這等不濟,任憑敵人盡情殘酷,絲毫抗拒都沒有?”心中生疑,試取玉環定睛一看,老魔元神已縮成尺許長的一個小人,外層妖魂被九魔裹往,也如真的一樣。料定是老魔元神化身之一,似知不能逃脫,萬分無奈之下,仍想施展詭謀,將所煉三屍元神豁出多受些痛苦,葬送一兩個,然後冷不防乘機遁走,以免形神全滅。因是詭詐多謀,將元神由外而內,一個罩上一個,任憑九魔飽啖,卻將最重要的主魂隱藏在內。因外麵兩層全是真的,故此敵人不易看破,暗罵老魔真個奸猾。那頭一個化身已被九魔把殘魂餘氣吸盡。

對麵鐵姝見老魔元神化去一個,又有一個出現,魂氣反倒比前加強。便惡狠狠厲聲罵道:“無知老鬼,我師父恨你入骨,任你擅長玄功變化,除卻飽受痛苦,多挨一點時候,想要逃走,仍是做夢,何苦寧死還要遭恨呢?”說罷,將手連指,九魔口中煙氣噴射更急。老魔在第一次被三梟神魔圍困之時,自知必死毒手,萬難保全,早就想好陰謀毒計,準備遇機拚命。即便不能與仇敵同歸於盡,至少也使仇敵受點重創,少出胸中惡氣。所以表麵任憑魔鬼吞吸精血,仍暗用玄功將那一滴元精心血收去。鐵姝恃強輕敵,見老魔的元神已被禁製,不能行動,卻不知老魔運用元神暗中鬧鬼,一時忽略過去。老魔一直也沒機會施展,一任鐵姝暴跳如雷,也不還口,表麵仍似害怕已極,絲毫不露。也是鳩盤婆師徒惡貫滿盈,心又過於凶毒,以致鐵姝又受一次重創,等強敵到來,師徒二人功力已差。鳩盤婆固是孽滿數盡,在劫難逃。鐵姝魔法異寶雖然存在,本身元氣大虧,功力減去多半,將來仇報不成,還不免於形神皆滅。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易靜旁觀者清,暗查老魔在九子母天魔環攻之下,哀叫求恕,神情十分恐怖。心想:“雙方結怨太深,魔女鐵姝又是著名凶殘,手狠心毒,反正不會絲毫寬容,老魔何苦丟人,向其哀聲求告?”越想越怪,隨用眾生環再一注視,內中竟有三層血影:外層神情痛苦萬分;內裏一層血影要小得多,精氣卻極凝煉,影外並有薄薄一層魔光暗中隱護,不用法寶查看絕看不出;胸前還懸有兩片寶光,正在暗指仇敵,切齒咒罵。暗忖:“這老魔頭真凶。樂得讓他二虎相爭,相機下手。”

老魔欲分鐵姝心神,以便逃走,於是故意激怒。見鐵姝始終青森森一張惡臉,目蘊凶光,注定自己,隻先後咒罵了兩次,便一言不發。料知蘊毒已深,立意要使自己飽受痛楚,將元神啖那天魔,便全神貫注,戒備嚴密。雖然還有一件至寶不曾使用,但至多使仇人受到一點傷害,而敵人報複也更慘。平白多受苦難,毫無益處;如不冒奇險一試,又隻好束手待斃,別無絲毫生路。萬分情急之下,把心一橫,轉口哭訴道:“我多不好,以前也是一家。我現受天魔環攻,萬難逃脫。賤婢易靜卻是你師徒心腹之患,再不發動九子母天魔,救兵一到,仇報不成,還受殘害,何苦來呢!我有一件法寶,專能查視過去未來之事,比起晶球視影分明得多,事關你師徒安危和天劫到來能否避免。先前恨你師徒太無情義,拚著同歸於盡,不願明言。此時慘痛難忍,不願受那滅神之禍;又想好歹終是自己人,你師昔年也曾受我虐待,難怪她恨我,這才變計。我有抵禦天劫之法,隻要肯饒我殘魂,情願用以交換。反正我那三屍元神已被天魔咬去一個,就算昔年向本命神魔立有重誓,也算應過,於你師徒無害。不信,你隻將天魔暫行收回,再用我這件法寶如法觀看,自知真假。你們的共同仇人乃是元神化身,得有玄門真傳,功力比我更強,不易除去。我也想好破她之法,但是此寶非我親手運用不可。如想取巧,以為囊中之物,將我元神煉化便可奪去,那就弄巧成拙了。”

易靜聽他說時語聲已是十分微弱,強掙著疾呼,啾啾哀鳴,宛如鬼語。又正受那惡鬼荼毒之際,自身難保,眼看形神皆滅,還想生心害人,不禁大怒,脫口喝道:“老鬼無恥!你那主魂藏在裏麵,正朝鳩盤婆師徒切齒痛恨,暗中咒罵,並有一層極強烈的碧光煞火環繞全身。分明不是想要乘機遁走,便是意圖報複,乘機暗算。能逃更好,不能便傷得一個是一個,消除你胸中毒氣。你自以為花言巧語,挑撥離間,便可陰謀得逞,豈非做夢!”魔女性雖凶毒,對於乃師卻極忠誠,聽了易靜之言,不禁大怒,喝道:“老鬼,照你昔年寵妾滅妻那等可惡,就不應再聽你的求告,由你自己受去。我好心好意手下留情,想不到你死到臨頭,惡性依舊,還想陰謀害人,真是天理難容。”隨說揚手飛起一團血球,把手一指,九魔立時歡笑而起,轉朝血球撲去。

老魔本來還想巧騙魔女將禁製撤去,忽聽易靜警告魔女,道破陰謀。又見魔女飛來朝著自己冷笑,麵上布滿殺機,越發獰厲。不知鐵姝素性強傲,自恃魔法高強,雖聽易靜之言,並未十分介意。老魔卻如驚弓之鳥,著急非常,惟恐仇人看破,九子母天魔二次上身,更無活路。口中哭喊:“休中仇人反間之計。我此時為你師父魔光圍困,決難逃脫,本身精血早盡,連想滴血分身都所不能,共隻轉眼之間,你還怕我逃遁不成?”鐵姝對於易靜之言,本是半信半疑,及見老魔情急之狀,反倒生出疑心。正要喝問,猛瞥見老魔口中發話,胸前突現一團紅影,內層元神果有碧光微閃,才知易靜所說不差。心方一動,覺著自己不該大意,說時遲,那時快,叭的一聲大震,老魔身外魔光首被震破,一團形如日輪的暗赤光華,中發千萬點金碧火花,已電也似疾迎麵打到。同時一條老魔的人影在另一片深碧魔光環繞之下向空射去。鐵姝盡管得有師門真傳,修煉多年,魔法甚高,畢竟老魔經曆較多,機詐絕倫,雙方門戶又各不同,發難更快,當時先被金碧火花射中身上。如非玄功變化,飛遁神速,就這一下,不死也必重傷。不禁怒發如狂,正待行法抵禦,猛瞥見老魔元神刺空而逃。不知老魔聲東擊西,以為老魔拚送一件至寶,元神就勢逃走。

事有湊巧。鳩盤婆查知易靜並非上門尋仇,乃是老魔誘敵追來,想起連日推算未來,這末一次的大劫似由人為。隻因自身劫運所關,推算不出底細,心卻憂慮。深知旁門中人決不敢來惹自己,眼前正教中除卻峨眉派門人易靜,隻有天蓬山靈嶠仙府門下兩個女弟子以前結有仇怨。惟恐牽一發而動全身,再三嚴命門人,不許與正教中人為敵,誰知竟被引上門來。多年威名,仇敵口氣又惡,雖然勢成騎虎,仍想設法化解,最好使仇敵知難而退,從此化敵為友,才對心思。無如上來愛徒便中老魔詭計,把事鬧僵,更把老魔痛恨入骨。於是借著處治這兩個狗男女向敵示威,使之畏懼。滿擬對方稍為氣餒,再用巧言暗點,推說雙方師長已成朋友,念在事出無知,隻要肯稍微認過,便可放走,不與計較。此舉如能辦到,不特免去未來隱患,並不致有損多年威望,故對老魔、妖婦盡情荼毒。對於易靜,隻是軟困,故意不加聞問。就這樣,仍恐易靜膽小害怕,暗用峨眉傳音法牌向諸老、同門告急求救,少時得信紛紛趕來,敵人一多,事便鬧大,更難化解。因是大劫臨身,心神不寧,偌高法力的人,為了一點虛名,事前未向易靜好言解說,又未仔細查看老魔暗中有無詭計,以為老魔的元神已受禁製,又有九子母天魔包圍全身,吸食精氣,決逃不脫。一時疏忽,沒有防備,反被老魔的元神遁往上空。鳩盤婆於是意欲暗用諸天秘魔大法,將方圓千裏的九環山魔宮上下一起隔斷,免被外人得知,跟蹤尋來。

鐵姝卻不知道,一見老魔乘機逃走,以為那形如日輪的法寶任多厲害,必被師父收去。心又痛恨老魔,也未細想,便朝上空追去。鐵姝原料老魔隻想遁走殘魂,沒看出中藏陰謀毒計,隻顧朝那魔影追趕。以為那團形如日輪的火球乃是一件異寶奇珍,現有師父在場,必能將其消滅。一時疏忽,不曾理會,專朝上空追去。雙方飛遁均極神速,鐵姝驟出不意,先為老魔所傷。因為起身稍緩,惟恐追趕不上,一麵加急猛追,一麵口中厲聲疾呼:“恩師快來!”晃眼之間,老魔元神已快逃出禁網。鐵姝急怒交加之下,暗中埋怨師父大意,不知何故,竟將自設的三層禁網一齊止住。第一次追趕老魔時,連經施為,均未發生靈效,已是奇怪。先還疑是師父故劍難忘,舊情未斷,有心縱令老魔逃走。後見乃師運用元神將老魔擒回,並用九子母神魔將其圍困,分明不曾料中。此時偏又坐視老魔逃走,未加聞問,連血河大陣也未發動。萬一仇人易靜看出破綻,乘機逃走,不特心思白用,還留異日一個大害,這是何苦?連喊數聲,師父未應。追趕老魔元神已快到穀口上空,兩下裏相隔不滿十丈。正準備運用玄功,施展魔法,先將老魔困住,忽聽上空傳來一聲怪笑。聽出是鳩盤婆的口音,才知師父表麵從容,實則和方才一樣,暗有準備,斷定老魔難逃毒手。中心一喜,厲聲喝罵:“老鬼無恥,今日叫你知我厲害!”口中發話,元神早化碧光,電掣追上。

老魔原是故意做作,拚著再葬送一條元神,仗著法寶之力,暗用滴血分身秘魔大法冒險逃走。此舉機密神速,連鳩盤婆也未想到,就此逃走,並非無望。隻因恨極鐵姝,早想乘機報複,又見追逼太緊,否則第二元神也可保全,不由怒火中燒,正待就勢反擊,與之一拚。忽聽鳩盤婆笑聲起自上空,與鐵姝呼聲相應。驚弓之鳥,未免心慌,忘了逃命要緊,妄想拚命,用法寶暗算鐵姝,同時施展血光遁法逃走。鐵姝也是背運當頭,隻顧追敵,一聽上麵師父笑聲,越發得意。剛追上前,用元神所化魔光將老魔罩定,待要擒往陣中,放出天魔重加楚毒,忽聽腦後風雷之聲甚是迅急。因老魔元神已被魔光籠罩在內,猛力掙紮,似想突圍逃走神氣,不知是計。一麵以全力施為,一麵閃身回顧,正是先前所見形如日輪,中發億萬金碧火花的那團暗紅光華,由內裏發出風雷之聲,由下麵電掣追來。百忙中也未看出此寶來曆,不是一躲可以了事。正待施展魔法異寶上前抵禦,不料心神已分。老魔虛實兼用,中藏毒計,那團紅光在老魔主持之下如影隨形,其急如電。鐵姝元神裹定老魔,因所困是老魔元神,不比肉身易製,對方又有準備,好些礙難。老魔更立意要製她死命,一麵假裝掙紮,引使分神,一麵暗中發難。

鐵姝看出仇敵法寶厲害,心更忿急,竟將專戮道家元神,奉有嚴命輕易不用的玄陰二五斬魂刀放將出來,一溜灰白色冷森森的刀光,帶著一股陰風慘霧,照準紅球迎麵斬去。此寶乃鐵姝用一甲子的苦功煉成,專破魔教中的至寶和修道人的元神,陰毒非常,滿擬手到成功。誰知老魔懷仇多年,所有法寶均為對付她師徒二人而煉,鐵姝這一發難,正合心意。兩下裏才一接觸,鐵姝猛覺老魔掙紮越猛,簡直製他不住。心方一慌,暗道:“不好!”那九子母天魔威力太猛,又不能輕易發放,一心隻盼鳩盤婆出手擒敵。微一遲疑,叭的一聲大震,千重血雨中雜億萬金碧火花,突隨紅光一同爆炸。立有一條兩尺來高,與老魔相貌相同的血影自內飛出,晃眼幻出無數化身,同時暴長,迎麵撲來。這才看出老魔法力高強,出乎意外,不禁又驚又怒,忙運玄功往側閃避。不料先被魔光所困那條魔影突然怒吼一聲,一閃不見。耳聽鳩盤婆厲聲疾呼:“徒兒速退!免受老鬼暗算。”情知不妙,忙即退逃,已是無及。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魔光影裏現出豆大一粒血光,閃得一閃,當時爆炸。鐵姝如非逃遁得快,應變尚速,元神必受重傷無疑。這一驚直非小可,急怒交加之下,往前一看,老魔所現化身竟有百十條之多。除當頭迎麵來撲的幾個而外,下餘均帶著一縷縷鮮紅如血的火焰,比電還快,分朝四麵射空逃去。知道這類滴血分身上乘魔法,分合由心,隻要逃出一絲殘魂,一任對方禁製如何神妙,隻要行法一收,立生感應,便可全數收去,合為一體。休看三屍元神已喪其二,仍能吸收別的遊魂冤鬼的精氣,重煉上十餘年,便可複原如初。事前不曾防備,照此情勢,恐師父也未必能全數收回。鐵姝心正惶急,切齒痛恨,無計可施,眼前倏地一亮,一片深碧色的魔光突在天空出現,天塌也似猛壓下來,隻一閃,便將所有血影似網魚一般全數網住。當空頓時成了一片碧海,一任妖魂在裏麵往來衝突,也逃不出去。老魔化身也越變越多,為數不下千百,在光網中悲聲厲嘯,怒吼不已。光網方圓不下百畝,也不往中心收攏,任其呼嘯衝突,始終懸空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