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記者吳潮被引到辦公室外間的接待室坐下,他手捏著有些汗浸浸的府綢襯衣抖了抖,藏在茶色太陽鏡片後麵的黑眼睛,稍稍斜了斜,就對這間簡漏的接待室感到了然於胸。他用手指揉了揉被眼鏡壓酸的鼻梁涼(可他仍不舍得取下時髦的太陽鏡,那樣會損害他的在的麵部風度了,掏出一支特長的濾嘴香煙燃上,然後兩腿反複相迭翹起調整出一個最佳坐姿。
蘇捷和徐一森進了接待室,虛了吳潮一眼,吳潮隨即彈起,勾勾頭,微微欠了欠身,捧出一臉笑來。蘇捷請他坐下,他複又坐下。蘇捷和徐一森在對麵另一張長藤椅上落座,掃他一眼,問:“你有什麼事找我?”
吳潮掏出裝潢高檔精美的香煙,隨手瀟灑地揚揚,隨後電子氣體打火機噗地送上。露出兩排漂亮的白牙一笑:“咱們見過麵,不用自我介紹了。不過,你們或許還不知道,我是趙君默的朋友,又是他的小說《黃金疑案》的責任編輯。”
他頓了頓,故意留給蘇捷和徐一森驚訝的餘地,然而,蘇捷一點沒有因意外而驚詫的意味,他不免大失所望。但他迅即換了副悲痛欲絕的哭相,雙眉緊蹙,嘴角抽搐,如喪姥妣。
“對於他的死, 我是很痛惜的。這兩天,我們編輯部不斷接到讀者打來的電話寫來的信,都對他的死表示沉痛的哀悼。趙君默是位很勤奮很有才華扔作家,他的死使熱愛和敬重他的讀者失去了位供給他們精神食糧的作家,作為他的編輯,我也失去了一位良師益友……”
“他莊重 地致著悼詞,又悲痛地耷下頭去,默哀三分鍾。
“是的,他的死太可惜了,”徐一森地任何場合下都不失他的幽默,“我們應該化悲痛為力量才對。”
蘇捷想笑,卻憋住沒笑。
“你來找我們,”蘇捷問,“我們又能為你做些什麼?”
吳潮哀畢,昂起頭,果真化悲痛為力量。他笑笑,說:“是這樣,我想采訪一下你們刑警對趙君默的死是怎樣定性的,他是自溺……(他跳過去)還是定為謀殺的?”
“怎麼,你還打算寫篇報導嗎?”
“不”,吳潮窘住,“隻是關心關心。”
徐一森冷不了插嘴道:“你已經夠關心的了。”
吳潮臉紅了紅,說:“是晚報特約我搞社會新聞的,上次那篇報導……我實屬無誇。“
“好啦,這個問題,“蘇捷打斷他的話,”我好象在翡翠灣海灘現場上回答過了,現在還是那句話:無可奉告。“
吳潮更加窘迫,自我解嘲地笑笑,又很隨便地繞到另外一個問題上;這似乎才是他造訪的本意。
“聽說趙君默妻子在他死後也自 殺了?”
吳潮一臉好奇,”她可真夠癡情的.”
“ 到底是當記者的,消息很靈通嘛!”
“文化界的事嘛,”吳潮趕快解釋,”自然大家都在議論,我隻是道聽途說.她真的是自殺嗎?”
“就目前情況來看,可以這麼認為吧.”
“唉,她怎麼幹這種傻事.”
吳潮不可思所地搖搖頭,也顯出很痛惜的模樣.至少他的表情給別人這種印象.
徐一森很納悶,按內部規定尚未定性的案子是不能隨便向麵發表意見的,可蘇捷……他側轉臉大惑不解地瞅了瞅蘇捷,悄悄碰他一下。蘇捷心領神會,斜睨著衝他頰眼,他豁然明白了蘇捷的意圖。
蘇捷冷不防地問:“你該很了解她吧?”
吳潮怔了怔:”誰?“
“秦書茵呀。你作為趙君默朋友,一定知道她的一些情況。她真是個癡情女子啊!”
“是啊,”徐一森不失時機地幫上腔。“作為讀書人老婆,應該更想得開點。”
吳潮挪挪身子,換換坐的姿態,說:
“其實,從實際意義上講,我和趙君默算不上朋友,完全是工作業務上的來往,是一種稿際關係,純粹的稿際關係。他給我們刊物寫稿,我負責給他編稿,自然要有所接觸。可他妻子,我就很少了解了,僅止是認識而已。”
蘇捷仍盯住他不放。
“那就請跟我們談談趙君默。”
“這個……好吧。”
他燃上一支煙,又掏出兩支要扔給蘇捷和徐一森。蘇捷忙擺擺手,說喉嚨幹,吳潮就扔給了徐一森,全毫不可氣地接上。他平素抽吸的檔次很低,耆是那種價格低廉的大眾煙,對他如此奢侈的煙,他絕不會放過。抽別人的煙總不心疼。 “趙君默這個人,讓我怎說呢,他總那麼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