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圈漫長的手續交接,梁旭被允許離開公安局,但不能遠離長安市。
“近期還有可能對你進行傳訊,希望你隨時配合調查。”
梁旭整個人都保持著初來時的靦腆和嚴肅,他點點頭,舉步向外走去。
房正軍忽然從背後拉住他——對方似乎處於極端戒備的狀態裏,房正軍猛一拉他,他本能地擒住對方的手。
他回過頭,正對上房正軍的雙眼。
房正軍亦明明白白看到他雙目中的凶光。
一瞬間地,梁旭鬆開手:“對不起。”
房正軍微笑一下,去打量這個年輕人的右手:“手上倒沒有繭子——你父親曾經是全運會的射擊比賽冠軍,他沒有教過你用槍嗎?”
梁旭本能地撤回手:“盧世剛是被刀捅死的吧。”
房正軍更加微笑起來,在他缺乏保養的眉間疊起一串褶皺:“誰告訴你,盧世剛是刀傷斃命?”
梁旭回答得冷漠:“網上網下,都傳遍了。他還欠著我的賠款。房警官,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有事,你可以再叫我來公安局。”
完他掉頭就走。
房靈樞從後頭追出來,伸手就捶他老爹:“就你話多,惹他幹嘛呀?”
房正軍沒來得及答話,房靈樞早就一溜煙地追出去了。
房靈樞一直追出了公安局大門。
他跑得急,在後麵長一聲短一聲地喊:“哥哥!等等我!”
梁旭頭也不回。
房靈樞幹脆放聲大喊:“劍聖!劍聖!劍聖!”
警察帥哥精裝追男仔,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咧著嘴看,長安市警方的臉都要被房靈樞丟光了。
劍聖實在繃不住了。他終於停下腳,冷著臉轉過頭來:“還幹什麼?!”
房靈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麵扯開領帶,一麵委屈巴巴:“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呀,我叫你半!”
旁邊一堆大媽在爆笑圍觀。
梁旭皺著眉把他拉到一邊:“什麼事?”
你什麼事啊?打遊戲的時候你對我溫柔又體貼!進了局子你就翻臉不認人?
房靈樞要鬧了。
“吃個飯好不好?我請你吃晚飯!”
梁旭毫不領情:“不用了,我回家吃。”
“別這樣嘛!”房靈樞勾肩搭背:“幹嘛搞得好像不認識一樣啊?我們好歹一起打過通宵的!過夜的朋友對不對!”
“不要這樣話,我跟你又不熟。”
“梁旭同學,你這樣就不對了。”房靈樞扇著汗:“知恩圖報四個字你懂吧?剛才幫你作證的是誰?還你清白的又是誰?你不能拔**無情用完就蹬呀?”
什麼叫拔**無情?梁旭想打死他了。
他性格耿直,一時間對不上詞兒,隻好:“你聲點,丟人死了。”
房靈樞滿意地笑了,這次他聲音了:“按理,應該你謝謝我,請我吃飯,我不訛你,我們AA製,好不好?”
梁旭抿著唇,不話。
“啊……就當報答你帶我上段啊!劍聖!劫神!走嘛!”
梁旭對他的死皮賴臉無可奈何:“走吧。”
房同誌怎麼能穿著製服出去吃飯?房同誌不要麵子嗎?房同誌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藍襯衫:“你等等我,哥哥,我去換身衣服,很快的!”
梁旭簡直要被他打敗了:“好了我等你,你不要再叫我哥哥了,叫我名字。”
這警察到底要不要臉啊,擺明了自己比他好不好?
房靈樞笑著跑了,熱風裏傳來他蜜裏調油的一聲“好!”
他在更衣室裏折騰了半,就差沒化妝出鏡了。
半時後,房靈樞豔光四射地出來了,頭發打理過,香水也噴了。
梁旭依然站在警局門口的槐樹下,安靜地等著,他沒玩手機,隻是寧靜地望野眼。他看上去像個初戀中的大男孩。
房靈樞向他跑過去。
梁旭被他一身噴香弄得退後三步:“你可真會打扮。”
“那當然啦,我根本沒想到你會答應我一起吃飯。那我當然要認真打扮一下啊。”房靈樞眼睛亮閃閃的:“上次見你我就特別後悔,應該跟你要個微信的。我一直記著你呢!”
“……”
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娘炮吧他也不怎麼娘炮,是個男人也太騷包了,鋼筋直男如梁旭也聞得到對麵漫繚繞的基佬氣息了。梁旭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眼前這個花蝴蝶,他憋了一會兒,求饒地問:
“到底想幹什麼啊?”
“哇,我折騰一圈兒,你居然這麼問我!”房靈樞委屈了,他抓住梁旭的手:“梁旭同學,我一身正氣幫你作證,精心打扮求你吃飯,你我是為什麼呀?”
他沒等梁旭答話,隻是放低了聲音,湊近了梁旭的耳朵:“當然是想泡你呀!”
梁旭給他嚇得一直往後退,噗通一聲撞在樹上了。
房靈樞放聲大笑:“你還當真了呀?”
梁旭無話可,也被他氣笑了。
房靈樞不肯鬆開他的手,隻是明快地笑道:“大學還沒畢業吧?走,哥哥帶你吃飯飯。”
還特麼“吃飯飯”,你怎麼不去撞車車?
梁旭感覺自己上了一條不得了的船。
他們倆在去哪兒吃飯這個問題上墨跡了一會兒,房靈樞先道:“你家住明德門?我家也在那邊,咱們那邊兒好像有個茶餐廳吧,叫一米陽光,蠻好吃的。”
梁旭道:“一米陽光不在明德門。”
話一出口,他仿佛打了個寒噤,縮住了口。
房靈樞卻沒在意,隻是“哦”了一聲,又撓頭:“那吃什麼呀?想找個離網吧近的地方,吃完了咱們再去打兩把,我跟你講,我把你的事情跟我同事了,他們都笑我吹牛逼!今晚上你帶我虐死他們啊!”
梁旭有些疑惑:“出了大案,你們還有時間玩遊戲?”
“警察也是人好吧?”房靈樞伸了個懶腰:“查案的事情上班時間做,下班時間就得放鬆自己,我還不想過勞死呢。”著他又往梁旭臉上湊:“你看我的皮膚,自從幹了這一行,敷麵膜都沒用!風吹日曬的難看死了。”
梁旭避之唯恐不及,房靈樞的眼睫毛就快戳到他臉上了,他隻好架住這位雄性警花:“很白、很細,你好好話。”
他們倆並肩走在路上,誰也看不出他們年齡有差,因著房靈樞的娃娃臉,倒顯得梁旭像個大哥哥。
長安的夕陽落在他們身上,是一片潔淨的昏黃。
吃飯的時候,梁旭又忍不住問起房靈樞的工作:“你們這樣下班就玩,案子什麼時候才能破?”
“急個P啊?”房靈樞擦嘴:“中國政府的辦事效率你懂的,這案子上頭了,必須二級警司才能參辦,聽著高大上,其實隻會拖慢速度。”著他又去吃梁旭的豆腐:“你都摘清白了,就不要關心這種事了。
梁旭溫和地拿開他的手。過了一會兒,又問:“你好像也對政府挺不滿意。”
房靈樞不以為意:“人呢,抱有期待,才會覺得失望。我從美國回來,當初也是對這個工作充滿希望,但是你懂的,兩年下來什麼希望都磨成老油條了。”他手托下巴:“兩年了,我一個海歸,連二級警司都不是,連參辦你案件的權力都沒有,隻能打雜。要不是今機緣巧合,搞不好你要在局子裏呆滿二十四時。”
談到正經話題,他看上去就不那麼造作了,有種侃侃而談的自信風度。
梁旭不知“二級警司”到底是何級別,隻是同情亦欽佩地看他。
房靈樞朝他努努嘴:“是不是?不能怪我不滿意啊,辦事效率就是低,做事也不替老百姓著想,你看你爸的賠償案,到現在都沒審下來。”
梁旭的臉色一瞬間陰晴變換。
房靈樞隻是瞧著他,不話。
過了許久,梁旭“哦”了一聲,沒有再下去。
不知是不是房靈樞這句話觸怒了梁旭,飯畢之後,梁旭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來:“今不打遊戲了……我不想玩了。”
房靈樞頓時一包眼淚:“不是好的嗎?”
梁旭搖搖頭:“你明還要上班吧?”
房靈樞的謊扯得麵不改色:“我輪休。”
“那也不玩了。”梁旭推開他的手:“你是警察,我是個嫌疑人,這樣不太好。”著,他走開幾步:“回家了……大哥,謝謝你今的作證。”
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房靈樞,心裏一直叫他“打遊戲的”,此時隻好以“大哥”相稱。
太打擊了,房靈樞巨委屈,被拒絕也就算了,還成了大哥。
夜色蔓上城東的空,梁旭轉過身,慢慢向外走了。他聽見一陣跑的腳步,是房靈樞追上來,在他身後問:“梁旭,你是不是……嫌棄我呀?”
梁旭莫名地轉過頭來。
房靈樞遠遠地站在他後麵,了一句什麼,他沒聽清,於是隻好走近兩步,方聽見他:“挺多人嫌我娘炮。我像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