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伏未過,又經激鬥,汗從房靈樞臉畔滑落下來,也從梁旭臉上滑下來。兩人皆靜如處子,都在默默等待脫兔一擊的時刻。
“既然這樣,大家坦誠相見,曲江案,是不是你做的?”
梁旭略微沉吟:
“就算我不是我,你會信嗎?”
他雙目直視於房靈樞:“我能做,所以就是我做的,你是這樣想的,對嗎?”
——好兄弟,你真是提出了一個哲學問題啊!
是的,房靈樞承認,所有偵破的思路都必定先圍繞著“有能作為”來推進,動機上、時間上、能力上。來去就是那句話,判案疑罪從無,破案疑罪從有,當一個人有動機、有時間、有能力的情況下,懷疑是合情合理的存在。
刀槍相對的一刹那,仿佛已經證明了他就是凶手。
但即便今日梁旭束手就縛,哪怕搜查的一切結果不利於他,會否存在冤案的可能?
有如被無罪釋放的盧世剛一樣,即便他無時間、無能力,即便他已經死在了同樣的犯案手法之下,難道在所有人心中,盧世剛就真正清白無辜了嗎?
有意思了,大兄弟你不僅能打架你還會攻心,隻可惜房靈樞不是吃|屎長大的,還不至於為你這兩句淡話就動搖信念。
房靈樞承認自己咄咄逼人,也承認自己背後暗算,但冤屈與否都不是逼上梁山的理由。他房靈樞從美國懷怨帶恨的回來,決不會再做第二個房正軍,不會因為你血海深仇就腦門一熱覺得你有情可原。
暴力抗法就要付出暴力抗法的代價。
“梁旭!我話放在這裏,如果你真是凶手,我必定將你繩之以法,但你若真的無罪,我也一定還你清白!”房靈樞瞪著他:“你要知道,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把髒水往自己頭上潑!確實,我騙了你很多事,但你也一樣騙了我,彼此彼此大家扯平。梁旭,如果你還有一分一毫把我當朋友,放下刀,放下槍,別傷害無辜的人,相信我,好不好?”
梁旭不為所動,他依然挾持著人質,沉默地看著房靈樞。
這是他們真正坦蕩相對的時刻,兩人都撕破了所有偽裝和掩飾。房靈樞不再撒嬌賣嗲,梁旭也不再溫柔敦厚。是的,他們都明白,眼前這個人,這張麵孔,才是對方的本色。
槍對槍,他們誰也沒有傻到還把對方當成朋友,生死就是這一刻。
房靈樞不敢放下槍,依然勸:“我不知道你懷裏的人是誰,但你那麼照顧他,他也對你依賴信任,我相信你們曾經是朋友,就在你挾持他之前,你們都是好朋友。”
梁旭麵無表情。
“他這麼信任你,你卻這樣算計他。梁旭,從你來秦都醫院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打算要挾持他了,對嗎?”
人質在梁旭懷裏艱難地喘氣。
“你把他箍得太緊了。”房靈樞好言相向:“他這麼弱,你這樣會弄死他的。”
梁旭一點鬆手的意思也沒有:“早晚都是死,這是他的命。”他漠然地凝視房靈樞:“有朝一日,我會陪他去死。”
房靈樞真想給他跪下了。兄弟,你平時慫如狗我噴個香水你都退後三步,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有毒如蛇的一麵。
孤注一擲,他要動搖梁旭的決心,梁旭現在處於黑暗人格,要麼,想辦法喚醒他光明的一麵,要麼就是幹脆以毒攻毒,加倍刺激他,讓他混亂。
“張兵。”他直接改換了稱呼:“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將心比心,你怎麼忍心對一樣無辜的弱者下手?”
這個稱呼立刻刺|激了梁旭,凶光從他眼中直射|出來。
很好,房靈樞想,你不激動,就沒有突破口,要的就是你心神動搖。
“張兵,你的父母慘死,我發自內心地同情。但是以暴製暴不是報仇的辦法,你父母泉下有知,也決不會希望你今站在這裏,襲|警殺人。梁旭,梁峰叔叔為了你,放棄了黃金期的運動生涯,這麼多年他連我父親的麵都不肯見,他是為了誰?他把一身功夫傳授給你,是要你來做這種事嗎?”
梁旭一言不發,他在數時間。
房靈樞亦挪開一隻手,偷偷地按開了身後的電話,他不知道這個電話會撥給誰,是鄧雲飛,是閔文君,亦或是其他的誰,他沒有看手機的餘地,隻能閉眼傳達現場情況。
希望在場群眾能有這個覺悟,迅速報警。
至於他們會否八卦地勇敢錄像上傳微博,房靈樞沒工夫想了,梁旭今的鬧|事已成定局,現在能做的隻有挽救,無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