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現場謀殺
雨勢沒有停歇的意思。已經淩晨兩點了,搜索的警員都是又凍又餓,房正軍命令所有人撤回山腳。
他們現在麵臨非常尷尬的處境，原以為山路難行,車痕又醒目,梁旭走到半路應會棄車而逃,但人算不如算，怎麼也想不到雨會越下越大。此時梁旭有車,而搜索的警員是徒步前行,如果真的兩相遭遇，梁旭一頭撞上來,那就隻能迎接犧牲了。
洪慶山平緩處還有村落和居民,不確定凶犯會不會突然下山挾持平民。不穩定的因素太多,但貿然前去隻能是無功而返。
鄒凱文也隨著警員上山下來，雨衣根本遮擋不了雨勢，所有人都是連泥帶水。大家來回走了三五趟，唯一收獲是通知了附近的山民,保持警惕,一旦有情況必須通知警方——武警調派的越野車全用來幹這個了。
沒辦法,房靈樞犧牲固然事大，但保護無辜的山民更為重要。
房正軍迎著Kevin回來，低聲慚愧道：“你得對，真的搜不出什麼。”
Kevin語調寧和：“大家應當也都是這樣想，隻是我身份特殊，所以敢而已。”他走近房正軍：“房先生,你是否擔心靈樞已經遇害？”
這話刺中了房正軍的心，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也偷偷抹去眼淚。
“梁不會那樣做。”Kevin推開車門：“先上車來，我剛才借用了你們的GPS，我想如果我是梁，我會選擇向藍田縣出逃。”
“我知道。”房正軍：“剛在山上我就聯係藍田警方了，李成立比我動得更早，藍田那邊已經嚴密布控。”頓一頓，他為難道：“但是省道國道，你不能無限製地戒嚴。”
好在藍田縣是出了名的貧困縣，縣政府倒還沒什麼。隻是今戒嚴，明戒嚴，要是梁旭一頭紮進洪慶山不出來，這要戒到何年何月？
李成立去省政府彙報情況了，上麵還在開會研究。
大家相對枯坐，要搜山，已經精疲力盡，要回去，誰都不甘心放棄。警員們在車裏冷水泡麵，先墊一墊饑。
“你也吃一點。”房正軍先把冷麵遞給鄒凱文：“不是美帝國食品，將就著吃吧。”
鄒凱文哪有心思吃飯，也隻能苦笑著接了，他剛欲打開蓋子，車裏有人手機響了。
所有目光都投向這個美國人。
鄒凱文一把放下泡麵，顧不上一手油和泥，掏出手機來看，一看之下，他臉色變了。
房正軍也趕緊探過腦袋，手機屏幕上跳著“hney”。
“……”
他英語不好，隻有gdgdsudydaydayup的水準，但hney是什麼意思，他總能猜得出一二——再看鄒凱文的臉色，這除了房靈樞再沒有第二人了！
“叫閔文君！”房正軍大吼：“準備監聽！”
半時前。
有句話叫多情使人病，相思催人老。
這話就太肉麻了，梁旭和羅曉寧都不是多情的人，他們隻是是普通的關中青年，至於有沒有相思，這個也不好，房靈樞惡意地問梁旭：“你他媽那時候害相思病吧？”
梁旭無奈地看他：“為什麼你話總是這麼低俗？”
房靈樞無辜：“我怎麼低俗了？我還沒下三路呢！”
他已經陪梁旭嘮了半的情史了，講真，梁旭這個直男風格真的不適合談論柔情往事，什麼溫柔可愛的故事從他嘴裏一都毫無情趣，直來直往跟寫論文一樣，按點敘述。你前麵看到的都是假的，都是經過房靈樞充分腦補的，可能還包含大量上帝視角，因為這些往事用梁旭的口吻敘述會變成這樣：
“我去接了他，我去照顧他，我見到他爸，他爸有點怪，我把他送回去了。晚上我想了想，還是放不下，我就又去看他了。”
“……”
房靈樞聽得想便秘。
心理活動是沒有的，環境描寫是自助的，感情曆程是架空的。驚心動魄的人生從來不會落在寫手們身上，寫手們和房靈樞一樣都是鍵盤俠，而驚心動魄的主人公，他們回首人生的最後敘述，往往都隻是平淡。
那就是我們的，再回首，難回首，無從回首。
時光不是永遠的曼卷紅紗遮輕愁，更多時候，它如刀似劍，光陰一貫，斬斷青春，除卻如鯁在喉的心酸，就隻剩下疼痛。
房靈樞一麵要發揮想象力，腦補梁旭和兔子之間的愛恨情仇，一麵還要努力從這些狗屁玩意兒裏摳點情報。
是的，到目前為止，一切發展都和他設想得差不多。隻是梁旭始終未肯出他想要的東西。
是的，就是元凶的姓名，房靈樞不信他不知道。
梁旭足夠聰明，此人明白自己出情報的瞬間，就是被捕的時候。房靈樞陪了這一路，忍著沒有動作，隻是為了守株待兔。
想跑是容易的，但不能讓梁旭帶著羅曉寧扔下自己逃跑，那這一一夜的功夫豈非全部白費。
可以曲線救國，房靈樞先想到了他的鄒先生，沒辦法，他已經在這兒吃了半時的狗糧了，快要被毒死了，他現在很想把鄒凱文叫上，痛打眼前這對亡命鴛鴦——羅曉寧這麼傻就算了可以放過，梁旭這個三無狗糧必須要打。
可以暗示鄒凱文，自己現在被挾持了，但要怎麼暗示他呢？
然後，就算鄒凱文知道要去報警，報警又什麼呢？至少要告知Kevin自己現在所處的地點，否則警方早就知道自己被挾了，鄒凱文打個馬後炮的電話又有何用？
他偷偷向車窗外張望，洪慶山能給出的明確地標，最好的莫過於驪山文台，它高踞洪慶山一峰之頂，雖然不是最高峰，但也算俯瞰群山。
看了半，沒看到文台那個圓包包，幾次閃電過去，四麵都是樹和山壁。梁旭估計是繞進峽穀裏了，剛才過來的時候又是下坡又是上坡，他們藏身的地方，估計很難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