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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溫衡終於看到了帝幽。帝幽是個麵容硬朗英俊的男人,他身材高大,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太子服,整個人囂張又霸氣。帝幽一到院子中,就橫抱著青州進了房間。
溫衡站在門外,冰冷的雨嘩啦啦的落下。溫衡擦了一手的雨水,抬頭指著老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身臨其境?給我一個躲的地方行不行?”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他連忙閉嘴了。算了,淋雨就淋雨吧,總好過又附身。
半夜時分,房中的燈火滅了。院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院門被粗暴的砸開了。十幾個身穿鎧甲佩刀的勇士衝了進來。帝幽被驚動,他爬起來怒斥:“放肆!我是雷國太子!”鐵騎的頭領拱手:“太子殿下,對不起,陛下讓我們拿人!”
拿人,還能拿誰?動不得自己的兒子,還不能動別人的兒子嗎?
青州就這樣被粗暴的拖到了雨幕中。接下來的畫麵流逝的飛快,帝幽去哀求父親,可是所有人都告訴他,要以下為重,區區一個男寵,沒了就沒了。
帝幽找遍了各方門路,最後在監牢中見到了還剩一口氣的青州。青州那時候已經不成人形了,他的舌頭被割了,好看的雙眼也被刺瞎了。
帝幽拉著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臉,青州的嘴角扯出了笑意,他翕動著嘴皮。帝幽讀著他的唇形:殿下,您來啦?帝幽淚雨千行:“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是我沒用,是我無能。”
青州溫柔的摸摸帝幽的臉:殿下能來,青州就很高興了。
帝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嘶啞的道:“我,我不做太子了,我要你,可是他們不讓,他們不同意!我要這下有何用!青州,我隻要你!”
青州已經被刺瞎的眼中流出了血淚,他的嘴唇翕動:青州隻是個侍讀,舍了就舍了吧。殿下是千金之體,一定要保護好身體。這輩子,能得殿下垂憐,青州已經足矣。青州之所以苟活,就是想見殿下最後一麵。
帝幽跪在青州麵前親吻著他的手:“瞎什麼?我們還有未來,我們不是好了嗎?要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再也不分開!我已經在鄞州置辦了宅子,以後我們就在那邊好好生活。我帶你走,現在就走。”
青州握住了帝幽的手:你是千金之子,不該為兒女情長左右,是我拖累了殿下。我走之後,隻求殿下,能幫我照顧好白和翠。
翠已經不在了,在鐵騎砸開院門的那,這個忠心的丫鬟已經死在了長刀之下。
帝幽握著青州的手想要帶走他,可是青州那麼脆弱,他就像是風中的殘燭一樣,一吹就滅了。青州最後的話,帝幽沒有看到,可是溫衡看到了,溫衡聽到了青州最後的話語,青州:殿下,這輩子能遇到您,青州死而無憾。
青州死了,帝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他變得冷硬無情,他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他殺伐果斷,他將當初鼓動先帝除了青州的那些臣子和他們的家屬,有一個算一個,屠了三族。
與此同時他開始尋找一切能複活青州的可能,竟然被他意外的發現了修行之路。他心性冷硬,沒想到在修行道路上暢通無阻,然後飛升……
畫麵到這裏就結束了,溫衡猛地打了個哆嗦,他睜開雙眼:“無殤!”蓮無殤他們正圍著溫衡坐著呢,聽到溫衡發出了聲音,蓮無殤連忙湊過來:“我在。”溫衡驚魂未定的撲了過去將蓮無殤抱了個滿懷:“還好你還在。”蓮無殤拍拍溫衡的後背:“嗯,我在。”
張初塵他們緊張道:“散人,你沒事吧?你突然就暈過去了。”溫衡道:“剛剛入了帝幽的夢。”夢中附體在幽帝身上,感覺自己貞潔都不在了。溫衡委屈的對蓮無殤道:“無殤,我的清白沒有了。”蓮無殤:???
溫衡看著很鬱悶的樣子,蓮無殤拍拍溫衡的肩膀:“入夢罷了,沒那麼嚴重。”溫衡的清白在不在,蓮無殤比誰都清楚。剛剛溫衡毫無預兆的就倒下去了,蓮無殤覺得他這十八分之一的神魂差點就嚇掉了。
溫衡問:“我暈了多久?有三三夜嗎?”邵寧一本正經:“一炷香沒到吧。”溫衡氣的捶地:“為什麼每次都是我遇到這種糟心的事?”他多希望能像他的弟子一樣,什麼樣的陣法和結界都困不住他。
蓮無殤緩聲問道:“看到什麼了?”溫衡道:“看到了幽帝沒飛升之前在下界和他的情人之間的事情。”雖然幽帝陰了他,可是看到幽帝撕心裂肺,溫衡也覺得唏噓不已,青州是一個柔順的人,就這樣沒了確實很可憐。
溫衡將他看到的對眾人了,太史諫之沉吟道:“我之前見過帝幽幾次,看起來他冷心冷情的,卻沒想到他竟然有這樣的過往。”然,這並沒有什麼用,現在帝幽要是在他們麵前,該打的還是要打。
幾人圍著白色的棺槨,在溫衡沒倒下之前,他們就想過來看看棺槨中是誰,結果溫衡暈過去了,眾人隻能停下來。邵寧道:“我覺得,這個棺槨中的人很有可能是幽帝的那個可憐的道侶。”太史諫之道:“不用你覺得,打開看看就行了。”溫衡道:“總覺得開棺驗屍這種事情很缺德。”不過他覺得他莫名其妙被拽到別人的夢中,更缺德。
沒等太史諫之動手,棺槨突然動了!眾人向後躍了幾丈,生怕棺槨中飛出什麼暗器來。蓮無殤更幹脆,各種結界給身邊的人疊加了十幾層。棺槨上麵的蓋子向著旁邊滑去,一雙手從棺槨中探了出來。
張誌遠抖著聲音了兩個字:“詐屍……”然後就被溫衡呼了一腦瓜:“傻孩子,這種時候不能亂講!不然真會詐屍!”邵寧維護張誌遠道:“老溫你又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
溫衡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本畫本子,上麵寫著《玄誌怪傳》,落筆西嶺狂生。溫衡一本正經:“畫本子上麵的,裏麵,屍體吸收了人的陽氣,會起屍。”眾人黑線,邵寧無語道:“老溫,這就是市井上麵流行的誌怪,你知道主角是誰嗎?”
溫衡道:“我知道啊,一隻千年僵屍王和世家公子的故事。”邵寧捂臉:“你……高興就好。”這本畫本子,是靈犀寫的!故事的主角就是溫衡和蓮無殤,靈犀寫這故事的時候還和邵寧打賭來著,他溫衡絕對不會發現。結果畫本子大賣,靈犀賺了一筆。作為主角的溫衡還被靈犀請過去喝酒了,這本畫本子就是靈犀給溫衡的,讓他沒事的時候多看看。
結果,溫衡依然沒發現這回事,裏麵亂七八糟的倒是記下了,正經的一個都沒發現。好了,扯遠了,溫衡一本正經:“我們等等,青州那樣的要是起屍,怎麼都是萬年僵屍,很難對付!”
眾人的目光幽幽的集中在溫衡身上,身為一隻快要兩萬歲的老魃,溫衡竟然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了什麼。太讓人操心了……最終還是張誌遠弱弱的了一聲:“散人,您不是旱魃嗎?”
溫衡一下僵住了:“對哦。”他又將畫本子塞到了儲物袋中,他走到棺槨旁,現在也不管起屍還是暗器了。棺槨中傳來了青州的聲音:“殿下,您來了啊。”著一頭白發的青州坐了起來,他眉目依舊,神態依然溫潤。曾經被割裂的舌頭還有雙眼都恢複了。
溫衡原本以為遇到同類了,結果看了看後發現青州隻能坐著。他體內竟然一點生機都沒有!完那句話之後,青州就隻能這麼直直的坐在棺槨中,眼珠子動都不動。溫衡困惑的道:“莫非成為僵屍的時間太短了現在不太靈活?”越看越有可能,青州原本一頭黑發已經變成了銀絲,眼珠子也是鮮豔的紅色,整個人穿著白色的袍子,看著非常詭異。
眾人圍了過來,青州柔順的坐在棺槨中,動也不動。蓮無殤手中靈光輕點後歎了一聲:“這隻是一副軀殼,裏麵的神魂是碎的。”這幅軀殼也不是僵屍,而是經過了無數靈氣的洗滌,成了無垢之體。蓮無殤的目光落在棺槨上,他眼神暗了一下。棺槨邊緣刻著細的紋路,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複雜的聚魂陣。
蓮無殤總結道:“這幅身軀太脆弱,需要靠棺槨上的陣法維持。離開了棺槨,身軀會灰飛煙滅。”
青州就像是易碎品一樣,被幽帝放在了他覺得最安全的地方。溫衡唏噓道:“裏麵的神魂是青州嗎?”蓮無殤點頭:“是的,不過魂魄不全。”不容易啊,帝幽花了多大的代價才將青州破碎的神魂一點點的收起來,青州是個普通人,他的神魂比修士的脆弱太多。
溫衡他們後退一步,怕自己身上的靈氣給青州造成負擔。帝幽暗算他們是帝幽的事,青州從頭到尾都是個悲劇。
青州又開口了:“殿下,今日為何不話?有什麼不開心的嗎?”溫衡他們不知道怎麼回應青州,青州等了很大一會兒得不到回應後,手就在棺槨旁邊摸索著:“殿下今日為何不話?有什麼不開心的嗎?”
青州的手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他看起來是如此的脆弱,讓人恨不得把他抱在懷中。可是,在場的修士沒有一個敢上去抱一下,他們隻能看著青州在摸索。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發現,青州的雙眼隻是裝飾,這雙眼中根本沒有亮光!太史諫之道:“這是一種靈石,煉器大師會在其中刻上陣法給傀儡做雙眼。”原來如此。
青州摸索了片刻後似乎放棄了:“殿下今日沒來嗎?是青州認錯了。”青州落寞的躺在了棺槨中,他低聲道:“今日殿下沒來,白和翠也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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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他們很快就見到了翠,準確一點是翠外形的傀儡。曾經的圓臉姑娘變成了永遠不會老去的傀儡,翠手中提著竹籃,從陰陣的陽眼中走了出來。翠的竹籃中放著一隻長著乳黃色毛的兔子,兔子扒在竹籃旁邊,兩隻黑色的大眼睛緊張的注視著周圍。
翠無視溫衡他們徑直走向棺槨,雖然溫衡他們早就知道翠是傀儡,不過在這種情況下,眾人還是覺得汗毛倒豎。翠一雙眼睛黑的沒有亮光,她一身白衣,手中挽著一個黑色的竹籃,若是這裏沒有溫衡他們,陣法中唯一的色彩便是青州那雙紅色的雙眼和兔子柔軟的黃色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