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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從哈爾濱回來,我與艾雲多了些聯係,也多了些彼此的關注。我們有時會在電話上交談,其主題也是探討一個女人如何成為智慧的女人。雖然相隔千裏,但我們能從電話中感覺到對方的眼睛“刷”地一亮。那是靈魂碰撞,產生出智慧火花後的喜悅。這期間,我常在《花城》、《作家》、《百花洲》、《書屋》等刊物上,讀到艾雲有關女性話題的理論文章。她的理論文章我是喜歡的。她不論述那種宏大的主題,她是從小處著手,步態穩健、有條不紊地探究問題的實質,並且在闡述自己的觀點與思想後,給人以啟迪。

今年春,艾雲寄我一本她新出的論著《用身體思想》。這是一部論述女性的書,有理論部分也有評論部分。我尤其喜歡她的理論部分。比如第一篇《時間:就從恐懼說起》,開場白告訴讀者:“這是女人的時間。”並從女人的“沐浴”開始,寫了“享樂與絕望”、“選擇與愧悔”、“負疚與受難”,艾雲站在思想的髙度,來論述這些話題。我們從字裏行間,可以看出她深厚的哲學功底,以及敏銳的審視力與判斷力。她對克爾凱郭爾、舍勒、德裏達、海德格爾以及茨維塔耶娃等的精到論述與引用,讓我感覺著她的某些“尖銳”,受之舍勒的影響;她的某些“明晰”,受之維特根斯坦的影響。除此,艾雲的聰明之處在於從局部說,從細處說。她幾乎不做大而無當的空頭理論。她論述女人,就好比把一件衣服拆開女人的身體是柔軟的。女人的身體一思想,便從毛孔裏飛出自由精靈來。所謂知性、經驗、良知、道德等,都蘊藏在女性的身體內。然而,如果不進入靈魂深處、智力內部,那麼平庸是在所難免的。因此,艾雲在感到女性主義寫作的必要性與重要性的同時,如何直抵女性主義寫作的神秘內核,便是她多年來探究與思考的問題。她害怕被思想拒絕。這是她真正的恐懼之所在。

《用身體思想》的評論部分,論述了王安憶、鐵凝、遲子建、蔣韻、林白、海男等女性作家的作品。她以自己的思想與觀點,論述這些女作家的作品時,是站在她們的背景立場上言說的。這一點我認為很重要。不少評論家喜歡搬西方理論,往作家的作品中套,不管那個作家的作品是否合適,其結果自然是“隔”的。

5月廣州之行,我有了與艾雲第三次見麵的機會。這次見到她,在我眼裏她是一次比一次精神朗朗。睿智的女人,是懂得時間的黑洞正在大口呑噬生靈。必須好好活著,無論是否擁有光榮與夢想,我們都必須敬畏生命。那一天我們與一大幫詩人朋友晚餐後,艾雲、林宋瑜、郭玉山與我又來到咖啡館聊天喝咖啡。我們四人的閑聊,至今讓我記憶猶新。那真是一場智慧迸射出閃光點的閑聊。我們探討女人,也探討男人。但我們最終的歸結點是如何走近宗教?生命、原罪、懺悔、救贖,生與死的奧秘,在那場閑聊中閃爍著晶瑩的光。

艾雲生長於古城開封,曾下鄉插隊,後考入鄭州大學中文係。1982年大學畢業後,留在鄭州生活多年。20世紀90年代初,艾雲舉家南遷廣州,成為廣東省作協《作品》雜誌社的一名編輯。在我的感覺裏,艾雲是一名不錯的學者,同時也是一個顧家的主婦和好母親。即將大學畢業的兒子,便是她漫長育兒期後最出色的作品。艾雲是那種不會被日常生活的煩瑣亂了方寸的女人。生活對她來說是一種付出,更是一種承擔。她知道作為一個學者,不能讓壞情緒影響寫作。因為文字不相信眼淚,必須要有一個健康的心態。

艾雲已寫作20多年,出過很多部著作,也獲過不少獎項。從《此岸到彼岸的泅渡》、《細節的四季》、《退出曆史》到《理智之年》、《南方與北方》、《藝術與生存的一致性》等,大部分都是以女性為主題的著作。應該說,艾雲的女性主義思想言說,尖銳卻不偏激。她仿佛是個武林髙手,氣沉丹田,許多質疑,在她每天的思考中,使她的理性之維建設得穩固而堅實。

最近,艾雲又給我寄來了她的《理智之年》與《南方與北方》這兩部散文隨筆集。《理智之年》按艾雲自己的說法,與《欲望之年》都是套用了薩特的書名。她在自序中說:“自己始終不想放棄的是那種在理性原則指導下的寫作,它令我們心胸闊大,求得真知,令我們眼界寬遠,關心人類。”所以,《理智之年》是一部以理性思辨論述外部世界的書。在書中艾雲再一次沉迷海德格爾的哲學。於是她從論述作家、藝術家、到占卜、相術等,其涉及的麵是頗廣的。真是多年的書齋生活,讓艾雲也成“精”了。

早在去年的哈爾濱女性文學頒獎會上,我就知道艾雲的散文集《南方與北方》獲了獎。為此,我一直想看看這本書。看看艾雲從北方遷徙到南方後的感受,以及她對南北文化差異中的感悟。然而由於忙著一些事,也由於去了圖書館沒借到書,便理由十足地一拖再拖。

這些天,我一天天捧著艾雲寄來的《南方與北方》,仿佛捧著大半個中國似的。我要跟著她去漫遊冷峭中嚴峻的北方,感受冷嗖嗖的西北風是怎樣讓我們縮緊了肩膀。我也要跟著它去南國逛逛商廈、觀賞店鋪櫥窗裏的名牌衣飾。當然在我通讀全書之後,感覺著艾雲是屬於北方的,亦是屬於南方的。她的南北文化整合得比較到位。這源於北方有著她生命成長曆程的蹤跡。童年,開封古城給予她豐厚的曆史文化積澱。而北方女人“奔放、熱情、精糲、爽朗”的性格,自小感染著她。她有著與北方不可分割的情愫。因為那裏有她的故鄉,而故鄉總是最好最美的。所以,我更關注艾雲南下後的生活。她是如何把自己從裏到外變成了一個南方人呢?要真正融入一片土地,並不容易。

《南方與北方》,在我看來是一部比較隨筆集。艾雲從外到內梳理著南方女人和北方女人的差異。看得出她既喜歡南方女人的安靜恬淡,又喜歡北方女人的熱情奔放。艾雲的筆觸在字裏行間,寫得非常平實。她說:“在北方我們更容易談論海德格爾,談論生命哲學和存在主義。不為什麼,隻因為這一切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實現,卻在詩性王國可以找到的返鄉之路;那黑森林深處,是一個神秘的遁世之所。”而南方在她的現實生活中,給她帶來的感覺是:“速度的南方。南方是一個生活的世界,它將許多常識鉤沉出來,它是屬於現代的,具有某種未來因素。但是,一種命運和命運感的喪失,卻使得寫作輕飄虛浮,而少力度和深度。”除此艾雲在南北方麵的比較,還涉及政治、經濟、情感等。在寫女人的同時,也寫男人。南方與北方的男人,在政治意識上的濃淡,在她筆底一目了然。北方男人熱衷於政治,渴望獲得政治權力,而南方男人卻對經濟權利,有著強烈的占有欲。為此,艾雲在個女性主義者的恩想言說丫16[賴㈧0212啪065以關6丫廳即0書中持自己的觀點、見解和立場,發出了尖銳卻又內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