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找個地方再坐坐?——”郭草樓嗓子幹幹地說。
“嗯。”曾金鳳點點頭,她的喉嚨聽上去也有些發焦。
兩紙袋美國爆米花,兩紙杯美國可口可樂,兩個人就很時尚地在影院旁邊的草坪上坐了下來。遠遠地看去,那全然是都市風景畫裏的一對兒酷男靚女。
嚼一口爆米花咽下去,再灌一口可樂潤潤喉,郭草樓顫著聲叫了句,“金鳳——”。
“哎。”
曾金鳳的聲音也發著抖,她把臉轉過來,目光如月地望著郭草樓。她的嘴唇翕張著,宛如迎候蜂蝶的花蕊。
今晚無論如何也要親上去,無論如何也要親,親,親……。
就象苛刻的工頭,郭草樓告訴自己不完成指標就不能收工。許久許久,他不說話,他隻是拚命地嚼吞著美國爆米花,那是巧克力味兒的,巧克力可以提高性功能。他隻是大口大口地灌著美國可口可樂,可樂裏有咖啡因,咖啡因可以提神可以讓人更興奮。
好了,好了,他渾身上下都是美國能量了。
“快過年了。”他終於爆破般地開了腔。
“快。”
“過年,我想去你家。”
“去俺家幹啥。”
“給你家送布。”
“你說是,送布!——”
曾金鳳震撼般地望著他。
“是,送花布,提親啊!——”
好了,成了,終於說出來了!郭草樓終於撲上去,摟住曾金鳳就要親。
可是,曾金鳳卻掙脫了。
“不不不,草樓哥,我配不上你,你去找個更好的對象吧。”
曾金鳳忽然淚流滿麵。
郭草樓慌了,他急赤白臉地發起了誓。
“金鳳,這個世上隻有你最純潔,隻有你最可愛。這輩子除了你,任誰我也不會娶!”
聽了這句誓,曾金鳳捯氣般地“啊”了一聲。“草樓哥,我已經髒了,我真的不配,真的不配呀。”
曾金鳳用雙手緊緊捂住了臉。下麵的話,隻有捂住臉才能說。
她講了“美星歌舞團”,她講了大帳篷和破卡車,她講了韓團頭和韓老二,她講了那個夜晚撲撲通通震響的車廂板,她就在那撲撲通通的響聲裏被人遭踏了。
她講得郭草樓也捂住了自己的臉。
……
等郭草樓把手從臉上拿開,他看到曾金鳳已經起身離去。他沒有喊,也沒有追,他隻是咬著自己的嘴唇擂著自己的腦袋。曾金鳳那踽踽的身影看上去就象隔年的紙窗花,被一陣風吹落在地,飄飄悠悠,漸去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