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俺自己想來你這兒幹活兒的。幹活兒給工錢,走到天邊也得給!”
“我想給你們錢,可是這錢誰給我呢?十八層大樓,材料錢都是我先墊付的,甲方的工程款不到位,你說我怎麼給你們到位吧?”
“這麼說,你是欠錢不給啦!”
常寶貴發狠地衝到大班台前,他狼一樣呲著牙,把唾沫星子全都噴到了對方的臉上。
他那副樣子看上去頗象方才向他討賬的戴大栓。
錢經理吃了一驚,他用紙巾揩揩臉,慢條斯理地說:“誰說欠錢不給了?工程完工了,一總算帳嘛。其實呢,我已經很不錯了,每個月賴好都給大家開支一百塊吧?”
“一百塊算個屁,還不夠你一條煙錢,”常寶貴一急就罵了出來,“咱把話挑明了,今天你不把錢拿出來,你就別想出這個門!”
話剛落音,門就拍響了,有幾個人在外麵喊,“錢總,你怎麼樣?有什麼事嗎?”
常寶貴忽地轉過身,順手抄起大班台旁邊的衣架,長矛大戟一般戳在錢經理的胸前。
“讓他們走,讓他們走!”常寶貴惡狠狠地吼著。
錢經理一邊驚慌地擺著手,一邊提著嗓門說,“沒事兒沒事兒,你們走吧,我跟常隊長在談工程呢。”
門外安靜了,常寶貴卻仍舊擎著衣架,凶氣十足地站在那兒。他無法從緊張與衝動中放鬆下來,於是逼在錢經理胸前的那個衣架就痙孿般地抖個不停。
錢經理小心翼翼地說,“你把它放下來好不好?有話咱們好商量。”
“乓”的一聲,衣架有氣無力地觸了地,常寶貴的神情變了,他咧咧嘴,幾乎要哭出來。
“俺兒金鎖病了,要動手術呀錢經理;俺弟結婚,等著蓋房呀錢經理……”
兩膝一軟,他跪下了。
“別別別,”錢經理感動了,他連忙上前把常寶貴攙起來,“唉,真是的,我給你解決還不行嘛,我給你解決!”
錢經理給常寶貴倒了一杯水,請他在沙發上坐下,然後當即撥了個電話。
“喂,老馬呀,你得給我解決點兒錢。多少?不多,也就是二十萬吧。什麼?……行,行行,明天早上能拿到就行。明天上班我要用。”
錢經理喜形於色地放下電話,打了個響指說,“好了,解決了。”
常寶貴捧著紙水杯一直在聽,此時大喜過望地喃喃著,“解決了?解決了!”
“沒問題,明天早上你來拿。”錢經理拍了拍他的肩膀。
常寶貴如釋重負地站起來,不好意思地笑著,“嘿嘿,讓你費心,讓你費心了。”
錢經理豎起一根指頭,壓低了聲音說,“保密啊,可別到處說。別的工程隊都沒有,先把你們的解決了。”
“放心,放心吧。”常寶貴一邊往外走,一邊還念念叨叨,“謝謝啊,謝謝。麻煩了啊,麻煩了……”
從錢經理這兒出來,常寶貴的心情輕快地就象一陣風。他蹬著自行車來到菜市場,在活禽店裏買了一隻肥母雞,讓店家宰殺了,然後帶回到租屋來。
趙小盼見他提著雞進來,就說了句,“哎喲,你又花錢買這幹啥呀。”
常寶貴喜滋滋地說,“給你補身子。”
“還補啥嘛,已經補胖了。”
常寶貴癡癡地望著她,不由自主地說,“胖了好,將來,不虧……”
趙小盼歎口氣,“唉,還說啥將來嘛。”
常寶貴欲言又止,眼睛忽閃閃地發亮。趙小盼仿佛猜出他要說什麼,臉一紅,轉身進了廚間。
晚飯的時候,桌上除了別的菜,還多了一盆清燉老母雞。那湯盆不偏不斜地放在桌子正中間,與三個人的距離都一樣。
曾金鳳坐下來之後,把雞湯盆往趙小盼那邊推了推。
趙小盼說,“啊喲,就放那兒嘛,大家一起吃。”
因為跟郭草樓分手的緣故,曾金鳳的心情很不好。她沒接趙小盼的話,她默不作聲地把湯盆又往趙小盼那邊推。如此一來,雞湯盆就放到了趙小盼的飯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