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候,皇上擺駕承乾宮的消息就傳出來了,鹹福宮裏立馬碎了一批上好的茶具。
而翊坤宮小佛堂裏的德妃聽說後,對著伺候的婢女笑出來:“我說什麼來?隻要容妃坐不住,我這病也就該好了。”
伺候德妃的宮女書雪是從馬佳府跟出來的,打小就伺候德妃,聞言佛豆子都不撿了,略帶歡喜去扶德妃起身。
“主兒神機妙算奴婢早知道啦!”書雪脆生生地打趣兒,“要不奴婢把佛經給頭所殿那位大格格送過去些?”
德妃笑著點點書雪的額頭:“促狹猴兒,小心叫人聽見挨皮笊籬,我可不替你求情。”
見書雪吐舌,德妃才思忖道:“不過太後派大格格去前頭倒是新鮮了,難不成她想替容妃找個幫手?”
“容主兒叫老祖宗寵得那般天真,老祖宗想替她籌謀也說得過嘴。”書雪蹙起眉來,“要奴婢說,這位大格格在宮裏幾個月,愣是誰都沒得罪,還叫大夥兒都喜歡,想來不是個心思淺的。”
“安家這位大格格也未必想要進宮,倒是可以試探試探。”德妃垂眸在軟榻上端起茶來,“不過這些也不緊要,我阿瑪叫人帶話進來了?”
書雪撿佛豆之前,被叫出去了會子才回來。
“尚書大人說叫太醫給四小姐看過了,她身骨兒不錯。”書雪臉色落下來些,“主兒,您明知道大人他為何想要四小姐進宮,她姨娘那樣受寵,若是四小姐進來了不老實,您怕是要吃虧呀。”
“無妨,阿瑪不敢寵妾滅妻。”德妃神色淡淡的,“等烏希哈進了宮她自會知道,這宮裏可不是她能撒野的地方。”
書雪還是不放心:“您也知道,自打您叫先皇後算計……端貴老爺子知道了反而冷著您,若是四小姐得了老爺子的青眼可怎麼辦?”
“為著大阿哥,姑爸爸也知道該怎麼做。”德妃見書雪還想說什麼,隻打斷了她,“還有祖父在呢,此事不必再說了。”
書雪歎了口氣,住口不再言語,她安能不知自己每多說一個字,都是在主兒心上紮刀子。
“早些歇著吧,明兒還得去給太後請安。”德妃喝完茶淡淡道,那茶水清甜,她卻是滿心苦澀。
當年先皇後彌留之際,馬佳府和先皇後為了馬佳一族的前途做了讓她進宮的決定,可為能讓她安心照顧大阿哥和長公主,先皇後一杯絕嗣的茶水,斷了她孕育子嗣的可能。
偏大阿哥身子骨一直不好,就靠名貴藥材吊著命,德妃在這深宮之中看似身居高位,除了容妃誰也比不得,實際但凡知德妃無法生育的,誰肯把她放在牌麵上呢?
慎嬪不就是從康太妃那裏知道這事兒,明明是下位嬪妃,也敢欺負她這個家世顯赫還得皇上憐惜的上位妃子,偏德妃沒底氣鬧嚷出來,隻不育一點就讓她失了所有先機。
她也不想叫年輕漂亮的庶妹進宮,隻是若她不能有個屬於馬佳氏的孩子,但凡大阿哥有個萬一,端貴太妃和馬佳氏一族定會強硬讓人頂替了她的尊榮。
躺下後叫纏枝杜鵑帳子遮了天地,德妃眸中才露出幾分陰狠,她為馬佳氏葬送了一切,想讓個庶女代替她?做夢!
第二天,等靜嘉到慈寧宮的時候,妃嬪們都已經請過安離開了,隻有端貴太妃和康太妃陪著太後閑聊。
“奴才請老祖宗安,請端貴老爺子安,請康老爺子安。”靜嘉踩著繡鳳穿花紋的地毯往裏緊走幾步,甩了帕子蹲福,臉上帶著些赧然,“昨夜裏奴才顧著繡活兒忘了時辰,今日沒能起來身,是奴才的過錯。”
太後仔細看了眼靜嘉,見她除了不好意思,臉上並沒有別的神色,那雙杏眸依然清澈,在心裏滿意地點點頭,讓她起來。
“本就是叫你進來陪哀家的,又不是讓你做伺候人的活計,晚起一會子算什麼,也值當的你說。”
康太妃性子好,笑著附和:“我記得靜嘉是臘月生辰,如今實打實才將將十六,覺多也正常,我瞧著像是比剛進宮的時候長開了些。”
端貴太妃冷哼出聲:“我倒沒看出來,安國公府和宮裏能比得了?有姐姐金尊玉貴養著,她要臉色還不好看,那叫沒福氣。”
不管這幾座大山怎麼說道,靜嘉抿唇乖順安靜聽著,茲當說得不是她。
太後不想留靜嘉在這裏招端貴太妃的眼,便隨意笑笑打發她:“前幾日你給哀家做的水晶點心很是不錯,不如你再做些叫這兩個嘴饞的嚐嚐?”
靜嘉笑著屈膝:“是,奴才這就去禦花園采櫻花。”
轉身出了慈寧宮,靜嘉不動聲色吐出口濁氣,好歹是避開了妃嬪,端貴太妃從來都是個急脾氣,說兩句又不掉肉,她半點不放心上。
杜若覺得有些不大對:“格格,奴婢瞧著……”
“禁聲。”靜嘉捏緊她的手腕子,“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管出了哪個門兒,都要當自己沒帶嘴。”
杜若了然,趕緊低下頭請罪,一路去禦花園都沒再出聲兒。
櫻花種在千秋亭附近,打隆福門前頭過,從瓊苑右門進去就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