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掃了他一眼:“她都把朕當再生父母了,還要怎麼感恩戴德?朕看你這差是越當越回去了,你要實在躁得慌,朕送你去皇陵靜靜心。”
孫起行聽皇上這語氣就知道不是真生氣,隻想起前陣子的事兒,訕訕的不敢再往下說。
他這不也是為了萬歲爺的千秋萬代著急麼?好容易有個叫萬歲爺上心的,他總得弄清楚萬歲爺心思,要真是有點子那什麼,別說將人送龍榻上,就是他親自去扛都行啊。
雖說自打進了園子,萬歲爺沒少翻牌子,比在宮裏勤快了不知道多少,可你不能光翻牌子,不幹牌麵上的事兒不是?
好歹慎嬪還得萬歲爺給臉叫了兩回水,其他妃嬪來了,叫水的時候少之又少,好些時候就是光蓋被子不幹活兒,敬事房總管都著急上火,隱晦提醒他這麼著不成。
要知道敬事房總管是要跟老祖宗稟報的,若是叫老祖宗知道萬歲爺對床榻之間的事兒消極怠工,他這個乾清宮大總管也就快當到頭了,少說也是叫老祖宗收拾個柳綠花紅。
他急得沒法子又不敢多嘴,尋思了幾圈兒就跟禦膳房遞了口風,有兩日萬歲爺膳桌上好些都是補(壯)身(陽)子的東西。
皇帝是誰啊,打眼一看就明白了,第一天沒說什麼,第二天孫起行屁股就遭了秧,挨那一腳踹到現在還腫著呢。
九洲清晏這頭正和帝算是得了安靜,徑自處理政務,靜嘉也與各家早過來的福晉和夫人們碰上了麵。
在人前她自來是帶著三分笑再妥帖不過的,挨個見過禮多問候幾聲,也就瞧見了太後鳳駕,幾位太妃和能坐轎子的妃嬪都安分跟在後頭。
等太後坐定,由著太後點了一出《鎖麟囊》,端貴太妃愛聽喜慶的,就點了出《龍鳳呈祥》,康太妃點了《女駙馬》,德妃沒來,容妃心思不在這上頭,清音閣弦子也就這麼拉了起來。
等著的時候納喇夫人並沒有跟靜嘉多說話,可當著太後,轉場的空檔裏,這位納喇夫人拉著靜嘉親熱極了,將腕子上的玉鐲直接褪到了靜嘉手上。
“奴才一瞧見這孩子就知道老祖宗會調-教人兒,再是妥帖不過,也不知老祖宗要給配個多好的女婿,咱們可都眼巴兒地等著您吩咐呢。”納喇夫人跟太後說話時,對靜嘉讚不絕口。
一旁本來聽戲還聽得起興的慎嬪聽見,忍不住皺起眉心裏冷嗤,就這麼個狗屎下霜的玩意兒,還不夠磕磣人的,偏心思還不淺,尖著腦門兒媚上,能是個什麼好的,她額娘是叫人下蠱了?
可納喇夫人沒工夫跟她搭上眼神兒官司,她說完話,關爾佳老福晉眼神閃了閃,也跟著笑眯眯附和。
靜嘉隻低著頭給太後剝葡萄,這種時候她隻能裝聽不懂的。
太後前頭跟靜嘉承諾過,聞言便笑道:“今兒個叫你們來聽戲,也是存了這心思,哀家著實喜歡這孩子,咱們滿人家姑奶奶尊貴,定是不能委屈了她,你們家裏那些個皮猴子有願意爭氣的,隻管來跟哀家說。”
靜嘉餘光一直打量著容妃,那些福晉夫人們湊趣兒圖個熱鬧,這種事情也不好當著靜嘉就說出個所以然,可容妃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錯愕,靜嘉卻沒漏過去。
她心下愈沉,直到回了麗景軒,才落下勉強提了許久的笑容,歪在軟榻上心裏發苦,好久緩不過神。
“格格,您說……小大人多會兒能得萬歲爺賜婚啊?”杜若今日跟著也感覺出些機鋒,瞧見沒人時一邊替靜嘉膝蓋抹藥膏子,一邊壓著嗓子問,她那張圓乎乎的小胖臉都愁得快皺成了菊花。
靜嘉被她逗得笑出來,捏了捏她的臉:“明兒個我去問問萬歲爺,我就跟萬歲爺說,您可快點叫奴才嫁人吧,奴才等不及啦,奴才身邊兒的杜若姐姐都急紅眼啦!”
杜若叫她打趣的跺腳,收拾好藥膏子,鼓起腮幫子扭身拿出繡活兒笸籮,坐腳踏上不肯再搭話,見靜嘉還笑,她實在沒忍住跟著笑出來。
可笑著笑著,杜若突然覺出不對:“明兒個您還要去見萬歲爺?”
“就是說呢。”靜嘉趴在矮幾上打趣兒,不肯叫杜若發現自己心裏的愁緒,“杜若姐姐替我盼著,叫萬歲爺早些將我配了侍衛吧,省得他一回回刻薄不完。”
杜若沉默了會兒,起身出了門,好一會兒才捏著去歲不會再穿的襖子進門。
“那奴婢還是替您做副護膝吧,省得您回來膝蓋頭子都磕碎了。”
靜嘉叫她噎得說不出話,瞧她哢嚓一剪子將衣服剪開,突然覺得已經沒事兒的膝蓋,又隱隱約約從骨頭縫兒開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