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奴才配不上皇主子的仁愛。”她隻能想到這一句話。
皇帝冷著臉盯了她一會兒,鬆開手轉身坐回去:“跪安吧。”
靜嘉一個字兒都不敢多說,立馬行禮後繃著心神退了出去。
等她出了門兒,皇帝才走到禦案前,看著早就擬好的兩份聖旨,一份是納喇淮駿的賜婚聖旨,一份是漠南多爾濟親王的賜婚聖旨,被賜下的都是靜嘉。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自嘲似的冷哼出聲,將兩份聖旨都扔到地上,對著孫起行吩咐:“拿去燒了。”
“嗻!”孫起行趕忙躬身道,偷偷覦著皇上的臉色,抓心撓肺得心腸都沸了鍋。
他看得出萬歲爺極重視安家這位大格格,可萬歲爺到底是怎麼個意思,他到現在都沒看明白。
身為乾清宮大總管,孫起行恨極了這種不清明,前頭一直沒抽出功夫去跟他幹爹取經,將兩份聖旨處理幹淨後,孫起行咬咬牙,這事兒拖不得了。
就在靜嘉軟著身子叫人送回麗景軒的時候,慎嬪這邊打探消息的宮人也得到了確切的信兒。
“儀貴人買通的那小宮女藏在灌木後頭,聽見馬佳老夫人和德妃密談……”芷元湊在慎嬪耳邊輕聲道,越說慎嬪的臉色越陰霾。
“我就知道馬佳氏都是喜暗地裏耍陰招的,先皇後就不是什麼……哼!”慎嬪氣得差點在水榭說出不該說的話來,好懸是叫芷芳推了一把,才想起這是在外頭。
她冷笑著思忖了會兒,吩咐:“儀貴人事兒辦的不錯,叫內務府送些東西過去。告訴她中秋宮宴的時候我還有事兒要她辦,辦好了以後她那裏的份例……不用我說了吧?”
芷元屈膝:“小主放心,奴婢明白。”
這後宮的份例,同樣是雲錦,邊角料和整匹布,顏色暗沉的和鮮豔的,甚至陳貨和當季的那裏頭玄機大了去了,不隻是芷元明白,不受寵的儀貴人更清明。
果不其然,儀貴人收到芷元送過來的東西,雖然麵上惴惴不安,卻絲毫拒絕的意思都無:“勞芷元姑娘跟姐姐說,我定聽她的吩咐行事,隻是……我身份低微,隻怕辦不好姐姐的差事。”
“儀小主不必擔憂,我們小主也不會叫您為難,左不過是些順手的事兒罷了。”芷元笑眯眯道,“您本是德主兒宮裏的人,入宮這些年您也沒跟德主兒親近過,到底對您不利。您想想,德主兒但凡多說幾句話,萬歲爺不待見您也說得過去不是?”
儀貴人臉色發白,顯然是聽明白了芷元的意思,她是說這些年自己不受寵,是德妃在從中作梗。
“可德姐姐未必……”儀貴人下意識拒絕,但看到芷元貌似恭敬,實則帶著冷意的笑,她頓了頓,“我知道了,我會跟德姐姐處好關係。”
芷元滿意地笑了笑,恭敬行禮:“那奴婢就先不打擾儀小主休息,這就回去稟報了。”
待得芷元的身影徹底看不見,儀貴人才收了麵上的忐忑,淡淡坐在軟榻上,看著擺在廳裏的各種好東西,唇角笑意似是嘲諷又仿佛是悲涼。
“小主,奴婢把東西收起來吧?”她的貼身宮女梅霞輕聲問。
“把天青色那匹布裁了吧,也好給保晟做兩身兒衣裳。”儀貴人吩咐道。
她壓下心裏的酸澀,心裏開始算計著該怎麼裁剪才能多做些東西給二阿哥,敏嬪雖然待二阿哥好,可她手裏也沒多少東西,儀貴人不舍得叫兒子跟著受苦。
她如今兩頭兒跟著刀尖兒上起舞,左右逢源圖個生路和提攜,並不為著自己多受寵,隻是為了二阿哥,隻要兒子好好的,再難她都能繼續下去。
晚膳時候,長春仙館內,董興福匆匆自外頭進來,湊在常久忠耳邊上嘀咕半天。
常久忠麵上不動聲色,等太後用過晚膳,他才跟劉佳嬤嬤通了氣兒。
劉佳嬤嬤不敢耽擱,晚間伺候著太後躺下身來,就小聲稟報了董興福叫人盯著的信兒。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唉……你說蕙嵐若是有德妃一半兒聰明,哀家死也無憾了。”太後輕聲歎道。
“您恕罪,呸呸呸……可不興說這種忌諱的話,您千秋鼎盛著呢。”劉佳嬤嬤趕緊呸出聲兒去,“她再聰明也聰明不過您,容主兒心善是好事兒,您有的是時候慢慢兒教她。”
太後笑了笑:“行,是哀家的不是,明兒個叫蕙嵐跟前的若柳過來吧,哀家有事兒吩咐她。”
“不叫容主兒過來嗎?”劉佳嬤嬤問。
太後閉上眼:“不必,她那性子,叫她知道該漏餡兒了,等鷹進了籠子再用她過來也不遲。”
夜色漸漸深了,麗景軒內,靜嘉已經歪在軟榻上,捏著她額娘留下的一串迦南佛珠子呆坐了許久。
突然,一陣白光閃過,閃現出她眼神中的惘然,很快轟隆隆的悶雷自遠處傳來,傳到近處驀地一個炸雷響起,嚇得端著溫茶過來的杜若好一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