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炎在女仆安潔的帶領下,走進營地邊緣的一盞小帳篷,
在那裏,他找到了伊戈爾家族的侍衛隊長——愛麗絲·康姆斯托克的屍體。
女劍士筆挺地躺在一張羊皮氈上。
這個死時年僅二十一歲的女武者,上身還裹著染血的鏈甲,下身裙子的裙擺則早已破碎,露出一雙沾滿泥土的高跟長筒靴。
安潔手裏捧著獅子燭台,望著身邊的少年領主:
“艾略特大人……”
“燈給我吧。”夏侯炎注視著女劍士的屍體,嗅了嗅鼻端的血腥氣,低聲道,“讓我和愛麗絲隊長單獨待一會兒。”
安潔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她將燭台遞給主人,然後行了一禮,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帳篷。
很快,帳篷裏就隻剩下了兩個人。
站著的活人,躺著的死人。
活著的貴族領主,和他死去的侍衛隊長。
夏侯炎的手中,油燈的火焰閃耀著金黃的光芒,同時照亮了他和她的臉。
夏侯炎平穩地端著油燈,緩步靠近愛麗絲·康姆斯托克的屍體,然後在她身邊蹲下,靜靜端詳著女劍士的麵容。
即便生命的力量已經完全從她的軀體中消散,但愛麗絲·康姆斯托克的臉龐依然動人:夏侯炎看到,女劍士的長發依然像往常一樣挽成了發髻,但卻因為鮮血的浸染而呈現出淡淡的褐色,而非以往那種流溢著光彩的燦爛金黃。
夏侯炎緩緩移動視線,於是便看到了女劍士如軟劍一般勾出弧度的修眉、緊緊閉合的雙眼、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愛麗絲·康姆斯托克的皮膚以前就很白,但此刻,或許由於失血過多,又或許根本就是因為死亡的降臨,愛麗絲的臉頰在燭台光芒的照耀下,呈現出一種純粹的潔白,讓夏侯炎想起地球家鄉冬日的新雪。
然後,夏侯炎才看到了導致女劍士死亡的致命傷——在她頸部的正中央,有一條長而深的傷口,鮮血凝固後已經徹底變為黝黑。
傷口參差不齊的邊緣已經足以說明,這不是兵器造成的傷害,而來自於僵屍的爪擊。
夏侯炎不再往下看了。他把燭台擺在愛麗絲的頭邊,於是燈光便隻能將她臉頰的一半照亮,另一半則陷入黑暗中。夏侯炎彎下身子,在女劍士的屍體邊盤腿坐下,絲毫沒有顧忌地麵的髒汙。
他又盯著愛麗絲的臉看了一會兒,默然良久,才道:
“初次見麵,愛麗絲·康姆斯托克隊長。”
女劍士的屍體自然無法回答,隻有燭台的火光在顫動。
夏侯炎也根本就沒有在期待回應。他頓了一頓,自顧自說道:
“我的名字叫夏侯炎,夏侯惇的夏侯,炎黃子孫的炎——當然了,愛麗絲隊長你肯定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大概在你看來,我依然是你的那位領主大人、伊戈爾家族的族長、前帝國公爵艾略特·伊戈爾。”
他微微抬起頭,望著帳篷裏的黑暗悵然道:
“其實,愛麗絲,可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現在我的腦子裏,既有夏侯炎在地球上的幾十年記憶,也有艾略特·伊戈爾的十九年人生。我已經徹底糊塗了——到底是夏侯炎從地球穿越到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的艾略特·伊戈爾,腦子裏突然多出了地球人夏侯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