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與共

“什麼?你說什麼?”聞言,淩傲塵一驚,平靜的臉上大變,豁然從寒冰床上站了起來,跨前兩步,一把揪起單膝跪著的左使者,驚問道,一向瀟灑的臉上顯出陰戾的氣息。

“莫,莫姑娘現在正在死亡森林裏。”被淩傲塵突如其來的陰戾氣息給嚇到,左使者聲音不穩地又重複了一遍,他就知道告訴少主這個消息會是這樣,本來他可以隱瞞他這個消息的,然而他卻從來都不想瞞他任何事。

這回淩傲塵可聽得實實在在,緊皺的眉宇間更顯低沉陰戾,聲音低沉地可怕:“說清楚。”

左使者身子一抖,怕是從來沒有見過淩傲塵變得這麼陰沉可怕的時候,比起明傲塵竟是不遑多讓,低下頭,不敢看向他低沉的臉,道:“莫姑娘在出外環山的時候,被引入了死亡森林,同行的還是雲玄天和鳳舞萱,而且,而且,死亡森林入口處已被封,他們隻有,隻有穿過死亡森林,沒有,沒有後路了。”

“該死。”聞言,淩傲塵一臉的驚怒交加,再也保持不了平靜的心態,狠狠推開左使者,便要向密室外走去,心裏的驚恐和憤怒已經達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了。

死亡森林!死亡森林,那個地方有多麼可怕的,他很是清楚的。

自從百年前,魔聖天帶著他的太爺爺還有一眾部下避居到天炎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座傳說中的死亡之地了,為了傳說中的‘神兵寶窟’,當年的魔聖天就曾帶人闖過這座死亡森林,卻是無功而返,不,是幾近全軍覆沒,隻有魔聖天能活著回來,而他也沒能真正地見到傳說中的‘神兵寶窟’,在接近最深腹地的時候卻迫半路折回,否則他必將也要成為被死亡森林吞食中的一員。

多年來,雖然魔聖天在被封印前曾下令不得再入死亡森林,然而忠心之家臣下屬為了得到‘神後寶窟’,還是多次勇闖死亡森林,卻終是有去無回,直至十年前,他下了嚴令才製止了這種無畏的犧牲。

入林者,必死!這絕非是一句唬人的話,據他所知,千百年來,就隻有魔聖天進去過了還能活了回來,然而那時的他,已是接近神階的高手,而且還修習了駭人聽聞的魔功,所達到的武學高度已是難以相像。

強如魔聖天尚且如此,何況是他的子風呢!雖然她是個武學怪胎,進步之神速令人咂舌,然而再神速,她如今也不過隻是個十一階高手而已,如何能安全地穿過死亡森林,不,他不能讓子風有事,他要去把她帶回來。

“少主,您不能去,死亡森林太危險了,屬下不能讓你去冒險。”左使者不知哪來的勇氣,跨步橫擋在暴怒的淩傲塵身前,堅決道。

“讓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抬起滿是陰霾的臉,淩傲塵如刀利般的眼神瞥過左使者,森冷道,如果不是多年來的靜心修練,讓他對自己的情緒有著超乎常人的自製力,此時膽敢攔著他去救傾狂的左使者非被一掌搧飛了不可。

“少主,就算你現在趕過去也來不及了,他們已經深入腹地了,而且,而且,聖天大人是不會讓你出穀的。”仿若沒看到他暴怒的表情,左使者急切地說道。

然而此時的淩傲塵根本就不得聽任何話,他滿腦子都是傾狂在死亡森林會遇到的種種危險,越想越心驚,越想越害怕,他不敢想像,如果她真的出事了,他該怎麼辦,深深的恐懼緊緊地揪著他的心。

他不能再耽誤下去了,衣袖一揚,強勁的勁力便把擋在前方的左使者給搧飛了出去,狠狠地撞在地上,吐血不止。

沒再看左使者一眼,淩傲塵快步向外走去,在即將踏出密室的時候,身後傳來的話成功地止住了他的腳步:“少主,難道你忘了八十年前,燁老主子的事嗎?如果你現在真的不顧一切地出穀,莫姑娘便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

太爺爺!僵直著身子立於密室門口,淩傲塵雙腳像是灌了鉛一般,動都動不了,有關於他太爺爺與他所愛女子的故事瞬間湧上了腦袋。

當年,他太爺爺就曾為了所愛的女子願意放棄一切,甚至連命都不要,然而最後,那個女子卻是死得那麼慘烈,而殺她的人正是魔聖天,就在他太爺爺為了那個女子身受重傷,差一點就死掉的時候,魔聖天便殘忍地當著太爺爺的麵將那個女子殺害,他說:‘身為明族後人,當以複國大業為已任,任何有可能阻礙大業的牽絆,我都不允許再發生,以此為戒。’

以此為戒!嗬,這個警戒,自他太爺爺起,就無人敢越界一步,即使魔聖天被封印住,然而在遇到子風的那個一刻,他就知道,心之所愛,何以為戒,,情到深處,如何自戒。

但是,魔聖天太過強大了,他不能拿子風的性命開玩笑,所以一接到鷹鵬傳去信息,他不顧失言於子風也要立即趕回來,因為魔聖天已經知道子風的存在了,幸而他並不知道她就是莫傾狂,但他還是怕,怕當年的事會再次重演,因而,他隻能在他的麵前裝成對子風不那麼重視,卻沒有想到,還是讓他看出來,最後竟然將子風給引入死亡森林。

他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非要用死亡森林來對付子風?

見淩傲塵停了下來,左使者心中一喜,不顧嘴角邊流著的血跡,捂著胸口爬起來,繼續道:“少主,聖天大人是不會讓一個少主可以為之不要命的女子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尤其是在這種即將舉事的時刻,如果你真的不顧一切,深入死亡森林的話,聖天大人會讓莫姑娘死得更慘。”這是他第一次忤逆少主的意思,如此不顧尊卑地跟他說話,他知道他逾越了,然而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少主有絲毫的危險,而且,他說得也是事實。

痛苦在閉上眼睛,淩傲塵知道他說的是事實,魔聖天的魔功已經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了,就算是傳說中的神階高手都對付不了他,何況是他與子風呢!從未有像現在這麼一刻,他這麼恨自己的無能,恨因為自己而讓子風陷入了危險,恨自己為什麼要身為明族後人。

“少主,或許事情還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或許莫姑娘真的能從死亡森林裏出來呢!您千萬不能自亂陣腳。”看得到淩傲塵已經動搖了,左使者單膝跪在淩傲塵的身後勸道,然而這句話卻是如此的沒有底氣,從死亡森林裏活著出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對,他不能先亂了陣腳,他不該忘了,子風就是莫傾狂,天下間沒有任何事能難得倒她的莫傾狂,任何不可能的事到了她手裏都有可能發生,或許,她真的能從死亡森林裏出來,他應該相信她,對她有信心!

如此一想,淩傲塵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轉過身,踏著依舊沉重的步伐走至左使者的身前,將他扶起來,道:“起來吧!”

見淩傲塵是真的冷靜下來,左使者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低垂著頭請罪道:“屬下一時情急,冒犯了少主,請少主怒罪。”

“罷了,你說得也有道理,這種時候,我更應該冷靜才是,衝動是於事無補的,還有可能會害了子風,你先下去吧。”擺了擺手,淩傲塵雖說是冷靜下來了,但依舊化不去心頭的那股沉重感,煩燥地很。

左使者雖然不放心,卻也隻得依言退下,在退至石門口的時候,淩傲塵的聲音傳來:“明,時刻注意著聖天大人的動向,還有,派人守在死亡森林的出口處,隨時向我彙報,若是子風真的出事,我會讓所有人陪葬,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富有磁性的聲音很是平靜,卻是帶著暴風雨前的那種寧靜,比起剛剛暴怒的樣子更讓人心底發寒,甚至能嗅到一種死亡的氣息,左使者渾身不住地顫抖起來,猶如身處冰窟。

頓了半響,左使者這才轉過頭,看著淩傲塵冷峻的背影,妖治的眼眸閃過一抹不該有的情愫,低垂下頭,盡量穩定氣息道:“是,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安排。”說著,便腳步微蹌地退出密室。

‘轟隆隆’石室的門關上,淩傲塵站立於寒玉床邊,麵色冷峻,良久良久,才有所動作,像是失了所有力量般跌坐在寒主床邊,從懷中掏出一塊閃著光芒的石頭,緊緊地握在心口處,失了魂般喃喃道:“子風,你現在還好嗎?遇到了什麼危險了嗎?請原諒,在你最危險的時候,淩哥哥不能陪在你身邊。”

目光波光一動,不再是清亮陽光,卻是盈滿了深深的擔憂,以拇指輕摩挲著‘定神石’,像是為了讓自己安心般,毫無邏輯地自語道:“子風,你一定會安全地出來是不是?天下間沒有什麼能難得到你的,區區一個死亡森林怎麼能困得住我的子風呢!……”

碧玉的寒玉床閃著幽幽的綠光,映襯著淩傲塵完全失了神彩的臉龐,任何人看了都不禁要揪心不已,過了不知多久,他緊握著‘定神石’的手才慢慢地放開,黑眸中突然閃出清明信任的堅定之色,咬了咬道:“子風,我信你,我等你,永遠。”

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如剛剛那般盤腿而坐,將放在心口已經捂熱的‘定神石’重新收入懷中,恢複清亮的眼眸閃動著堅決的光芒,似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般,緊握雙拳,又鬆開,雙掌在身前做了個手勢,收攏,置於丹田之上,開始進入了忘我的修練狀態,全身閃耀著紫色的詭異光芒,比剛剛更是亮上百倍,而他也不似剛剛那麼痛苦,麵色平靜地如同雕塑一般。

他要變強,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變強,隻有成為強者,站在武學的巔峰,他才能保護他的子風不受到一點傷害,所謂的清心無為,順其自然,隻是因為沒有想要保護的人而已。

知道傾狂身陷死亡森林,淩傲塵在這一刻,做下一個這些時日以來都難以下定決心的決定。

是夜,死亡森林腹地一處山洞內,劈裏啪啦地的燃燒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中顯得特別響亮,閃耀的火光映照在洞中三人疲憊的臉龐上,一切都顯得那麼寧靜,隻是情況有點怪異,因為此時淺淺的山洞中央橫跨著一條樹藤,樹藤上還躺著個白衣少女,睡得正安穩,烏黑的頭發如瀑布般垂了下來,美得令人心悸,若是有個現代人在此,一定要驚呼一聲:呀,小龍女也加入了穿越潮流了。

山洞的左邊,一個身披虎衣的男子斜靠在山壁旁,癡迷的目光從未離開過那睡在樹藤上的白衣女子,臉上掛著傻傻的幸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