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純真情
墓穴之外,山林之前,淩傲塵斜靠在石碑旁,一襲青衣折皺不堪,清俊的臉上滿是青黃的胡渣,憔悴得讓人不忍入目,披散的黑發在山風的吹拂下淩亂飛舞,緊盯著墓峰入口處的雙眸布滿通紅的血絲,狼狽非常的樣子直逼流浪漢,哪有半點昔日俊朗瀟灑的帥哥模樣,若是仔細看,還能發現他通紅的雙掌傷痕累累,有的傷口已經結枷了,有的傷口還透著血珠,擺明了就是剛受傷不久,有的傷口是舊傷添新傷,然而他卻沒有半點的在意。
雲玄天也是差不多狼狽模樣,毫無生氣的他就像是個被人遺棄的孩子般蹲在石門旁,歪斜著頭靠石門,一雙如發電廠般的桃花眼幹涸得都要裂開了,星點電力都沒影,腳邊放著兩截沾滿泥土的九節鞭,置放於膝蓋上的雙手血跡斑斑,十隻手指頭傷得觸目驚心,翻出白肉的指甲裏血汙中混著泥土,而同他所在位置相距不過一步的山壁上有一個被挖得有好幾米深,僅容一人通過的小洞。
鳳舞萱更像個瘋婆子一般抓著已經被她蹂躪得跟雞窩沒兩樣的頭發同雲玄天一般蹲在石門旁,整個臉埋在雙膝間,看不清表情,不過想來也不太好看,而隨意垂在她的腳邊那閃爍著七彩光芒的綢帶竟是她最為寶貝的七彩霓帶,雖然上麵遮蓋著汙髒的泥土,卻依舊不損它的光華,就像它主人一般。
葉影、柳劍穹像兩個左右門神一般各自靠在一顆樹旁,手上均撐著已經出鞘的寶劍,虎口處布滿層層的結枷,一看就是用劍過度,渾身是泥的他們像是剛從泥坑裏爬出來,臉上也是髒得麵目全非,便是連頭發都滿是泥土。
何梓蘭則頂著一雙腫得都快眯成一條縫的眼睛,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若是再踢幾下腿,就十足十的像個哭鼻子的小屁孩,不,加上她頂不輸於鳳舞萱的雞窩頭,更像是是一個哭著找不到家的瘋子,渾身上上下下,完全看不出來是享譽整片大陸的一代名妓,這要是讓那群為見她一麵就不惜一擲千金的愛慕者看到,絕對沒有一個人能認出她來,要是讓天下人知道她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朱雀神君,那對於朱雀樓的忌憚鐵定是垂直下降。本來嘛,神秘人神秘事,不過是因為神秘才可怕,一旦揭開那層紗,可怕也就大打折扣了,朱雀樓確實是殺手界的龍頭老大,行事狠辣不留情,但也沒有世人所認為的那樣,可怕到神鬼皆懼的地步。
算起來較為正常的聖武真人和聖靈仙子雖然均是頂著一雙熊貓眼,滿麵蒼容,兼之好似又老了十歲般,但總體來看依舊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再看他們兩人身邊的明修,哇,好恐怖的鬼啊!麵色蒼白得毫無一點血色,沾著泥土的白發幹巴巴地貼在臉上,身上的衣袍淩亂不堪,真的就像是從土裏爬出來的鬼一般。
誰會想到,當今天下數一數二的絕世人物會在這個小山林裏把自己弄得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呢!說出去非得嚇死天下人不可,就是魔聖天到來看到這一慕,也不非得被嚇掉下巴不可。
一個月了,整整一個月了!他們在墓穴外整整守了一個月,那該死的石門卻動都沒動一下。
起初,他們懷著期待的心站在石門邊等著傾狂從裏麵健健康康地走出來,說不定又會給他們帶來嚇死人不償命的驚嚇,然而一天過去了,那堅不可摧的石門還是沒有打開的跡象,他們開始壓製不住擔憂的心了,因為若她真的拿到玲瓏塔就應該會馬上出來,她知道他們在外麵等著她,晚出來一下,他們就會擔心多一分的,若是……沒拿到,那她的體內的魔氣必然已經爆發了,她……
於是,等不了,也無法再去顧及從墓穴裏衝出的寒芒,淩傲塵再次飛身打向石碑,想打開石門,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這次卻沒有反應,石碑上沒有顯現金光,石門也沒有打開的跡象,然而他不想放棄,一而再,再而三地試了幾十次,幾百次,但都是一樣,除了一再地消耗掉他的真氣外,根本就沒有用的。
一天接著一天地過去,所有人都急了,這生要見人,死……不,他們能感覺得到,她並沒有離開他們,但是,過去這麼多天了,他們對於這個石門會突然打開這個期望已經失望了無數回了,一石之隔,阻擋了他們的視線,他們的腳步,他們完全不知道裏麵到底是怎樣的情況,而她究竟是怎樣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最在意的人有石門的那一頭生死末卜,而他卻隻能在石門的這一頭幹著急地等著!每個人的心裏每時每刻都會浮上各種種樣的猜想,越想越可怕,越想越讓他們發瘋。
可是,能想得到的辦法都已經做了,但就是沒用。這段時間裏,就連三聖都不知道在心裏把他們的那位祖師爺給罵了多少遍,你說吧!你沒事把自己的墓穴建得這麼堅固做什麼,害得他們這麼多人,一個神階高手,三個天階高手,再加五個高階高手,所有人一起聯起手,運足了功力愣是動不了這該死的石門半分。
既然從正門進不了,那就走旁門左道,雲玄天、鳳舞萱和何梓蘭就打算來個移山,哦,不,是挖山,那道不知用什麼材料建成的石門既然動不了,那咱就從旁邊山壁上挖,由於沒有工具,他們就用自己的武器配上一身渾厚的真氣來‘劈’山開道,葉影和柳劍穹抽出傾狂送給他們的靈氣寶劍,運足了功力對著地麵就開始打洞,竟準備挖地道進去。這要是讓武道界的功法修練者看到,非得把他們氣得吐血不可,他們就算爭得頭破血流也不見得能得到的上古神器,竟被他們用來當挖洞的工具!
而淩傲塵就是始終對那塊石碑‘情有獨鍾’,整天倒栽著朝那石碑的頂底猛打,當然也時不時地圍著四周研究,想找找有沒有其他門路,但結果自然是失望了,除了‘打’石碑外,他的聰明的腦袋已經想不出其他辦法,徹底當機了。
三聖剛開始還挺淡定的,但是沒過幾天,明修就開始發瘋了,開什麼玩笑,那可是他最最愛的徒弟!
但沒用就是沒用,不管他們怎麼發瘋,這石門它說不開就不開,這山壁它又深又堅固,就是不通底,這地道它就是挖不到盡頭,你能咋樣呢!
還真的是不能怎樣,一個月的時間,不停地運用真氣,幾乎每次都達到透支的地步,這樣的結果有利也有弊,有利就在於,經過一連番的磨練,每個人的內力都提升了不少,真氣也愈發的精純,但是所謂物極必反,若是再這樣下去,當達到身體所不能承受極限的時候,就是大羅神仙恐怕也難救了。
他們全都明白這一點,卻沒有一個人去想到這一點,縱然想到又怎樣,他們還是會繼續下去,這一天天的等下去,就是再堅信她還好好地活著的他們也都要被逼瘋了。
現在這一個個如此模樣,想來,也是快到極限的時候了,否則他們不會停下來,若是再繼續下去,隻怕……然而,無論如何,他們依舊不想放棄。
今天和原本他們已經守候的無數天,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天地間一片寧靜,聽不見動物的鳴叫,聽不見微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看不見忙忙碌碌在山林裏跳躍穿梭的小動物,看不見天上的雲卷雲舒,有的隻是他們八人粗重的喘息聲,疲憊到極點卻乃舊不肯真正休息的身影。
忽然間,感到身下微微顫動,神精極度緊繃的他們條件反射地彈跳起來,警惕地瞪著石門看,雙眸裏有著無盡絕望之後的曙光,然而那石門卻依舊沒有動搖的跡象,相視一眼,轉眸間卻驚訝地看著一直龜縮在山林深處的無數飛禽走獸,鋪天蓋地地從林中飛奔而出,倉惶逃命。
漸漸的,大地顫動得越來越劇裂,直至天地皆動,山崩地裂,巨響如雷,以他們的本領竟幾乎難以站得穩,混亂中,隻來得驚惶地對視一眼,便被一股極柔和極強大的力量卷住身子,遙遙地倒飛出去,他們想反抗,但在麵對這股力量時卻生出不可超越的念頭來,轉瞬間便已落在幾丈開外。
‘喀嚓喀嚓……’毫無誌聲響的墓峰裏竟清晰地傳來震憾人心的奇異響動,八人齊齊瞪大雙眼,緊接著就看到了這一生中,絕對絕對是最難以忘懷最為震憾的曆史性的一刻。
墓峰在他們眼前顫抖著,震動著,漸漸地,自內而外,一條條裂紋綻開來,白色的寒芒強光帶著不可跨越的氣勢與光輝,破開墓峰的山體,千道萬道,四下攢射,整座山林,隻剩下一團白亮刺目,宛如最為耀眼的一輪太陽。
點點灰燼,山體化成,隨光散開,無以倫比的強大氣場,正在以墓峰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激湧而出,強悍得幾近可以滅絕天地的氣勢逼得他們不得不再後退個幾丈遠,全力展開強大的護體真氣,將自己保護起來。
怎麼回事?天塌地陷啊!再冷靜的人,忽然處身於如此不可思議的境地之中,也不由得要震驚莫名了,而更讓他們吃驚的是,陡然間,一聲雷霆巨響,整座墓峰於眨眼間炸開,於狂風巨飆之中瞬間崩潰。
無數道燦爛光束直衝入雲宵,仿佛預示著蛟龍即將遇風雲幻化真正騰飛於九宵之上的金龍。
天地皆動,舉世黯淡,流光溢彩的光束之間籠罩著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在天與地之間,所有的光芒,所有的風暴,所有光彩,所有的氣勢,所有的力量,都是由她而生,因她而來,她就是驚雷,就是閃電,就是巨風,就是明月,就是太陽,就是孕育天地萬物的主宰,她是……莫傾狂。
遠遠的距離,小小的人兒,然而他們分分明明就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傾狂,是他們苦苦等了一個月,掛心了一個月的人兒。
她盤腿閉目,寧靜安詳地身處萬千光束之中,她憂若神魔,不動不語之中,整座山林都在她光芒的籠罩下呻*吟著,大地撕裂,山川崩陷,青鬆顫抖,鳥雀驚飛,萬獸齊懼,輕眨眼間,她又如初生的嬰兒,每一寸肌膚都細膩至極,透著未被世塵所汙染的水嫩靈氣,每一根青絲無風而自動,星星點點的光澤在發上流淌著,柔和脆弱地讓人恨不得捧在心間嗬護著,便是那籠罩著天地的光芒也是如斯的柔和溫暖,就像是普照大地的佛光一般,惠及普天大眾。
如斯情景,猶如幻夢之境,一眼之後,永不能忘。
巍巍墓峰,瞬間而盡平,永遠消失於天地間。
傾狂麵容平靜地微笑著,睜開的雙眸清澈如泉,比那新生的嬰兒還要明亮無垢,放眼鴻宇,天地之內的一切都如混沌初開般寧靜而又靈動,世間的一切在一瞬間似乎都精彩清靈了起來,她的意念感知似能暢行宇內,綿延開去,無所不到,便是連隱山之外枝頭微晃的沙沙聲,花苞初開的細微之處也再逃不過她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