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官並沒有說半點他曾經為兒子做過的那些事。
京都金陵秦淮河上的那艘叫紅袖招的畫舫裏,胡琴胡大家看過了傅大官的那封手書,沉默半晌,一聲歎息,隨即修書一封遞給了戶部尚書府,並送去了一壇珍藏十年的飄香酒。
然後董尚書看了那封信,喝了一盅酒,給女兒董書蘭遞了個條子。
條子上寫著這樣一行字:若無傷大雅,便就此揭過。
臨江距離金陵頗遠,若走水路五天可至,但這條子卻走的陸路,來的便晚了一些,董書蘭的手下已經動了手。董書蘭在看到這條子之後蹙眉片刻,也派了人去傅府打探了一下,知道那個叫傅小官的莽撞少爺依然活著,也就再沒有放在心上。
再加上傅大官對臨江官場的經營,至此,此事便已經風平浪靜。
“那貴人不簡單啊,方及笄之年,便能操控此等大事,行於這些老商賈之間而遊刃有餘……這就是豪門底蘊,我傅家,任重而道遠啊。”
“她有尚書府背景,再有皇商之餅……”
“不,”傅大官擺了擺手,“這些老商賈雖然懼怕官府,但在利益麵前,有些東西隻要不去觸犯,官家也拿他們沒有辦法。至於皇商……這才是他們真正在意之處,原本幾家大的布商和糧商都曾商議底價,共同進退同分一杯羹,但眼下看來,卻漸漸的被這貴人給撕開了一道口子,因為我聽說所談布價比原定底價已經降了一成半,而糧價也降了一成。”
前世的傅小官並沒有做過生意,這些事情聽起來頗為有趣,他問道:“這是拉攏一批打壓一批?”
“差不多這意思,主要還是考究心裏。隻要利益巨大,就沒有什麼堅固的盟約。這是人性,同一鍋粥,有人想盛一碗,有人想打一盆,也有人想連鍋端走。你看,這就便宜了賣粥的人。”
傅小官沉思片刻,這種淺顯的道理他明白,隻是並沒有用這種思維去思考商場上的問題,那麼這就是自己的問題,又回到了轉變思想這個核心問題上。
“兩月有餘這貴人卻還沒離開,說明沒有達到她的預期,但偏偏這些日子她沒有再和商賈談,反而在接見臨江學子,還舉辦了一場詩會,前幾天在臨江書院舉辦的,臨江才子所去過半,被美譽為臨江盛會。隻是,這卻實實在在的落了半山書院的麵子。”
看著傅小官麵上的不解,傅大官嗬嗬一笑,“高啊……這一手玩得實在是高!”
“什麼意思?”
“臨江四大布商,張記、曲記、柳記還有黃氏,其中以張記最大,為臨江布商行首,也是此次談判盟約的發起人。但臨江書院的背後是柳記,而半山書院的背後才是張記。”
傅小官恍然大悟,“這是頂柳記而踩張記,擺出了車馬?”
“是啊,於無聲處落子,於無雨處驚雷,這是將了張記一軍,就看張之策如何應對了……依為父所見,張之策所布之盟約至此已經破碎,該各自登台了。如若此,布價當降低至少三成。”
傅小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便又問道:“那糧商呢?”
“臨江三大糧商,楊記、範記和姚記,現今看來,那貴人並未曾與糧商過多接觸,主要還是放在布商身上。此舉若布商垮掉,那糧商自然奔潰。這有些誇張,畢竟皇商量大,還需要一些珍品供給皇室,利潤肯定是有的,但這定價權卻是那貴人必須掌控的東西。”
“殺雞儆猴?”
“意思差不多這樣。”
“我們怎麼不自己賣糧?”
傅大官笑了起來,胖臉上無比驕傲。
“偌大臨江,糧食十分,我傅家獨占其中兩成,餘八成為臨江千萬戶所分……我家不做糧商,自然有糧商來收糧,而這臨江之糧價,我雖不作價,但自有影響。”
傅小官卻皺起了眉頭,問道:“我家有田地多少?”
傅大官轉身打開一口箱子,從裏麵取出了一本冊子,遞給傅小官,言道:“此行十餘日,所過之處所見田地,皆是我家所有。”
傅小官很是一驚,拿著冊子並未翻開,問道:“如果那小妞……那貴人直接找你,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