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不能忘記的是她在宮裏初見絳霜的那次,絳霜眸子裏流露的哀怨,那是一種對情敵的怨懟,怨她差點害死她的情郎。

這個妹妹,該拿她怎麼辦呢?

等連胤軒離去,她也走出去了,身後帶著芷蘭和兩個侍衛,在禦花園裏轉悠。而後走著走著,不知不覺走出了鳴鸞殿的範圍,到達了昭陽宮。

曲岸畫廊,雕欄畫棟,草長鶯飛,花木山石,她的茞若房空了下來,在這欣欣向榮的春末,卻沒有生機可言。而其他閣,其他樓,卻是喜氣的,各家主子得了皇後娘娘的賞賜,正歡天喜地聚在一起聊些雜碎。她沒有參與進去,也沒有理會她們的拉幫結派,兀自在那蕭條的披香閣站定,想象湄顏在裏麵住過的日子。

她想,她現在應該跟湄顏當初的情形差不多吧,獨寵,與這幫妃嬪脫離,明爭暗鬥,為一個男人爭風吃醋。唯一不同的是,她現在要爭的對象是她的親妹妹。

“娘娘看了這麼久,可看出什麼名堂來?”舉目凝思間,有人唐突的打斷了她,並笑道:“這座院子是昭陽最大的宮殿,當年說有多氣派就有多氣派呢,硬是將那昭陽之首的茞若房也比了下去,嗬嗬……”

映雪聽著這聲音,沒有詫異,回首讓芷蘭和兩個侍衛退到一邊去,折足回走幾步,對那朱櫻道:“不知朱姑姑今日有何指教?”

她腳上的繡花鞋沾有花泥,帶了片片凋落的桃花瓣,朱櫻的也是,發上還沾了一片。也就是說,朱櫻和她走了同樣的路。既然如此大費周折,那定是有話對她說的了。

“指教不敢當。”朱櫻今日倒沒有那日在德驊殿的刻薄無理,虛偽一笑,也撤去了她身後那幾個小宮女,道:“今日我是來這裏給各位主子送點禮,途徑此處,恰巧碰上了昭儀娘娘,又見娘娘對此院如此專注入神,便忍不住來湊湊熱鬧了。嗬嗬,不知道娘娘想不想知這披香主子的故事呢?”

“你到底是誰?”映雪黛眉微抬。

“我以前隻是太後娘娘也就是寧太妃身邊的一個小宮女,曾為太妃娘娘給湄昭儀端過打胎藥,借梳發髻之便扯了湄昭儀兩根青絲給巫師下咒擾湄昭儀不得安睡,也曾在太皇太後麵前告狀,說湄昭儀與畫師有染……”朱櫻掀開那猩紅的唇,珠璣間細眉微抬,帶起額上絲絲抬頭紋,而那眸子又是帶著冷笑的,盯著伸出院牆的那枝杏,“這裏曾是昭陽最熱鬧的地方,因為這裏天天讓蕭吟鳳和寧湘玉光顧,明裏整暗裏害,不得安寧。那個時候太上皇始終不肯立後,隻肯封她們為婕妤,即便寧湘玉為他生了一個有出息的兒子也不肯讓一分。後來湄顏一入宮,太上皇就對她看對眼了,夜夜寵幸,為她獨建披香。得知湄顏懷孕後,太上皇更有意封她為後,無奈太皇太後以死相逼不肯同意……”

聽到這裏,映雪抿唇,沒有做聲。

朱櫻也知她想再聽,眸光微閃,再道:“我是寧太妃從家鄉帶過來的,服侍了她十幾年,很喜歡她做婕妤前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隻是後來,她讓我在給湄顏製指甲花紅的時候摻毒藥,我才知道她已經變了。那個時候她與湄顏走得比較近,一直和顏悅色以姐妹相待,暗裏卻與蕭吟鳳一丘之貉,笑裏藏刀。”

“你幫她頂罪了?”映雪聽著,突然想起那一日蕭吟鳳的話來,她們都說了‘笑裏藏刀’這個詞,所以寧太妃到底是怎樣,她不置可否了。她也說過,在這個地方呆久了,人心是會變的,她亦然。

“事發了,自然都是我的錯。”朱櫻冷笑,盯著映雪:“你是湄顏的女兒,我對你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隻是你太愛多管閑事,偏要橫插一腳!”

映雪抬眉,在心底冷笑了聲,笑她的不知死活,卻又突然覺得她是個可悲可憐的女子,遂道:“溫祺是你的親兒,你忍心將他推上一條不歸路麼?”

“這不是不歸路。”朱櫻駁斥她,風韻猶存的嬌媚臉蛋又冷上幾分,“不管是出京做藩王,還是留京,寧湘玉都不會放過我們母子的。所以我們母子不能坐以待斃。”

“如果想除掉你們母子,又何以養溫祺這麼多年?”

“以前她自然不知,因為我將溫祺放在祖廟門口,並沒有說他的身世,現在她知道了,而且還知道溫祺是連胤軒的親生弟弟,知道我回來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