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老頭陸續走出來。大熱的天氣,他們卻都穿著深衣。這畢竟在宗廟,穿著打扮不敢不敬,即使再熱也得忍著。
最後,一個身材高大的身影也走出了屋子。隻見他穿著墨色深衣,頭發花白,但精神狀態卻與中年人無異,並不好確定年紀。
他就是智瑤了。
幾人站在門口,低頭看著台階下的智朗,麵色各異。
“宗主!如何了?”智朗抬頭看向智瑤,聲音有些沙啞。
“明日日中,就在宗廟,你在祖先麵前自裁吧!”智瑤沉聲說道。
其他人都是一臉惋惜,顯然不可更改了。
智朗的頭低了下來,手扶著地,腦袋裏一片空白。
完了!
……
日失之時,陽光稍稍收了些熱量,但依然燥熱難耐。
曬得滾燙的大路上,一輛華麗的文車正匆匆趕路,向著智邑的方向。
到了智邑,車駕又直奔智氏宗廟而去。
到了地方,一個老頭下了車,疾步往裏走。
“瑤!瑤!”一邊走,老頭一邊喊著。
很快有人過來攔著,卻被他一把推開。
穿過兩重門,又走了一段,在一個涼亭邊,老頭終於看到了獨自坐那喝酒的智瑤。
“果!”看到那老頭,智瑤並不意外,顯然提前得到了消息。
“你要殺智朗?”智果走過去,問道。
智瑤哼了一聲,說道:“這是我智氏之事,你來做什麼?你不是脫離智氏,自立輔氏了嗎?”
智果原本是智瑤的叔叔,多年前,智宣子想把智瑤立為繼承人,遭到智果極力反對。
等智瑤繼位,智果幹脆找到晉國太史,脫離智氏,自立輔氏。
智果走到跟前,一把掃落桌上酒具,怒視著他:“我就知道,智氏必滅在你手中!原以為你還有些可取之處,如今才知,你竟是個嫉賢妒能之徒!這智氏是你智瑤的?你兒子重要,還是智氏宗族為重?”
智瑤謔的站起來,迫近幾步,大聲說道:“自然智氏宗族為重。若我智氏能綿延萬年,就算我智瑤父子盡數覆滅也無不可!”
“那你為何還要殺智朗?”
“自然是為了智氏。”
智瑤冷哼一聲,接著說道:“我知道智朗有大誌,所圖不小!可他不是繼任者。我若放任他成長,等他強大起來,邯鄲趙氏之亂就是前例!到時紛爭必起,智氏覆滅不遠矣!”
“荒謬,荒謬!”
智果氣的胡子顫抖著,原地走來走去,說道:“前人之路,後人效之!若今後都跟你學,智氏還能長久?”
智瑤沉聲道:“我自有打算。”
智果枯瘦的手拍了拍桌子,砰砰直響,說道:“晉國四卿之爭如此激烈,你已年近半百,總要找個繼任者,為何不能立智朗?”
話聲剛落,空氣好像抽空了一般,又是可怕的寂靜。
智瑤盯著他,陰沉沉的說道:“你也認為該立他為繼承者?”
智果目光一怔,但隨即寸步不讓道:“有何不可?難道立你那幾個蠢笨兒子嗎?”
智瑤手緊緊扶著亭柱,沉默了好一會,終於說道:“我已經有了打算,隻要滅了趙氏,壓服韓魏,智氏至少可安心數十年。到那時,中人之姿也可保智氏無憂。”
“你要滅趙?”
智果震驚的看著他,顫聲說道:“兵戎乃大事也,生死一念之間。你如此急切,要出大亂子的!滅趙……,若敗了,又該如何?”
智瑤猛地轉過臉,一字一頓的說道:“我無數次曆險而歸,每戰必勝!豈會失敗?”
“萬一敗了呢?智瑤,為智氏留條後路吧!”
說到這,智果已經是渾身戰栗。
智瑤緊咬著牙,目光微微低垂。
但很快,他又抬起頭,冷冷的說道:“我意已決,你無需多言。若智朗在,智氏今後難以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