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有生之年誓死嬌寵
大景二十二年四月十八日,匈奴王上向天朝的皇帝遞交了求和書,長達四百年的分裂割據狀態終於結束,這一刻,九州統一。
這裏邊有一個女人的身影,有些人認為她冰冷無情,手段殘忍,但她卻又聰慧睿智,淡定從容,她所有的柔情全給了一個男人,琉璃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成為天下共主,她絕對功不可沒,可世人卻不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傾注她所有柔情的男人。
已是五月天,整個朝陽城彌漫著荷花的香氣,比起依舊是冷風呼呼的雲州,朝陽城已經是溫暖如春了,風伴著陽光吹在臉上,暖暖的,帶著蓮花的淡淡香氣。
天邊的雲霞漸漸被風吹散,夕陽西下,整個皇宮,張燈結彩,宮女手上端著的托盤滿滿的,美味珍饈,來回不停的忙碌,那近乎麻木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嫩綠的枝芽上,也掛上了紅綢,準備的十分喜慶。
明月初升,華燈初上,金碧輝煌的皇宮,琉璃宮燈高懸,重華宮內,更是一派的熱鬧,美酒歌舞,笙歌不斷。
“匈奴對我天朝俯首稱臣,夕顏功不可沒。”
群英殿共內外兩重,外邊是一些二正品以下的大臣還有他們的家眷,而內殿主要是皇宮貴族和股肱之臣,夏明旭還有夕顏夏夜白等壓軸人物自然是居於內殿的,外邊的那些大臣早就是舉杯,你和我談天說地,我和你敬酒邀杯,熱鬧而又自在。
內殿的兩排,矮小的案桌上擺滿了各色的美味珍饈,那些大臣偶爾對邀一杯,小酌酒一杯,絲竹之聲響於耳畔,一個個臉上帶著笑容,卻是正襟危坐,不敢有絲毫的逾矩,頗有些小心翼翼。
夕顏坐在左邊的第一排,與夏夜白兩人共一桌,身後,莫離手上佩著寶劍,滿臉的厲色,像是凝結成霜的寒冰,另一邊,莫青雙手環胸,一雙大大的眼睛四處亂瞟,看不出胡渣的幹淨下巴昂著,居高臨下,給人一種高傲的感覺,燈光下,那鼻孔時不時的張縮,像是冷哼一般,盡管臉上帶著笑容,可那笑容卻讓人覺得他似乎是在嘲諷自己,著實欠揍的很,不過在場的這些王公大臣,股肱之臣,卻沒有一個出聲斥責,甚至在碰麵的時候,臉上還會露出近乎討好的笑容。
大殿的正中,擺放著足夠兩個人坐下的金色龍椅,此刻的夏明旭背靠在上邊,手上舉著的酒杯對著夕顏,燈光璀璨,籠罩著朦朧月光,那雙深邃明亮你的眼眸在望著夕顏的時候,專注且帶著遮掩不住的深情。
他的右邊,坐著皇後莫雲霞,左手邊坐著夏天朗,一年多的時間沒見,他的個子高了許多,不過才六歲大的孩子,麵對著滿朝的權臣和王公貴族,沒有絲毫的膽怯。
同齡的孩子,這個時候應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可他卻坐在那裏,便是那眼角也不會不安分的四處亂瞟,一舉一動,成穩異常。
夏明旭登基已經有三年多的時間了,景帝是後宮佳麗三千,而他的四妃現在都還是虛置的,而自他登基以來,不過才三年不到的時間,已經讓琉璃成了九州的唯一,兩帝相比,其差距可見一斑。
因著夕顏,這夏明旭,必定是名留青史的。
夕顏手上端著酒杯,舉杯的瞬間,剛好與夏天朗的眼神相對,他的模樣,和夏天辰很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小白也有幾分相似,不過現在,他的模樣卻越來越像夏明旭,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無波。
三年前的那次碰麵,他還是個撥浪鼓都可以哄騙的小孩,吃飯都還是皇後喂的,若是現在他跌倒在地上,還會大哭出聲嗎?
皇宮這個地方,果然可以讓人更快的成長。
她不希望淩飛是個驕縱的孩子,不過她真的很想很想給他一個簡單的快樂的童年,那是她沒有的卻又極其渴望著的,所以他很想把這一切給她和小白的孩子。
“皇上是君,我家王爺是臣,身為臣子的女人,也就是朝堂你的一份子,為皇上效勞分憂,誠感榮幸。”
夕顏言罷,側過身子,看著與自己坐在同一桌的夏夜白,滿殿的燈火似乎也變的柔和起來。
夕顏抽出一隻手,緊緊的握住夏夜白放在案桌上的手,嘴角上揚,臉上的笑容溫柔燦爛,洋溢著滿滿的幸福,可對某些人來說,那笑容卻比正午的太陽還要刺眼,就好像是細細的針尖插在眼皮上,沒動一下,突突的疼痛,就連心上也是不舒服的。
“近來身子不適,簫劍說我不能飲酒,不過皇上的酒,我怎麼能不喝呢?”
夕顏挑了挑眉梢,眉眼間,哪裏有她說的半分怯意。
夏明旭看著夕顏握在右手的酒杯,原就沒有血色的臉越發的蒼白,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杯子和手肘形成的弧度,剛好可以遮擋住眼底的陰霾,可那陰沉的餓氣息也怎麼也無法掩埋。
她若是身體不適,不能飲酒,直言便可,為了她的身體,她怎麼會勉強,他是皇帝,九五之尊,可是她的心裏對自己可曾有半分的敬畏?還是她已經知道了那件事了呢?
他不敢奢求長相廝守,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希望能經常看到她在自己的身邊出現而已,難道這樣也過分了嗎?為什麼她不能像其他的女人那樣安分守己呢?
他現在真的希望她能像其他的女人那樣,盡管心裏會覺得失落可惜,但是她一直都會在自己的身邊,心,就不會那麼痛了吧。
夕顏的右手緊緊的扣住酒杯,杯子裏邊酒水左右晃動,有一部分灑在手上,盯著飲酒的夏明旭,麵色毫不掩飾的難看。
回來都已經三四天了,回來當晚,進宮麵聖被拒,直到今日,夏明旭才在這群英殿設下了接風洗塵的慶功宴,哪想到還是遲遲不肯將夏淩飛交出來?那是他的兒子,留在身邊,必定是有目的的。
她本就不是個無私的人,除了夏夜白,向來是想做什麼變做什麼,很少站在別人的立場為他們考慮,更何況現在對著夏明旭,她心裏還是生著氣的。
她不認為隻要自己心軟,他就會將淩飛交給自己,讓她和小白帶著他離開,既如此,懷孕的那幾個月,每每見麵,她都要強製壓下質問他的衝動,現在,她不想再忍了。
他夏明旭會對夏夜白不利,但是再怎麼失去理智,他都還是不會傷害淩飛的。
如玉般的酒杯已經遞到了唇邊,坐在夕顏下方的夏夜白突然直起身子,搶走了她手上的酒杯,對著皇上道:“夫妻本是一體,這杯酒,就由我代顏顏喝。”
夏夜白仰頭,飲完杯中的酒,還不忘將空杯子對著內殿的那些王公大臣,像是讓他們見證什麼。
絲竹管樂之聲,汨汨不絕,可在場的那些王公大臣卻是左顧右盼,伸長著脖子,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外殿,這麼不自在,連氣也不敢喘,還不如外邊來的自在。
夏明旭深邃陰冷的目光落在戴著銀白麵具卻明顯含笑的夏夜白身上,原本就凹陷進去的眼眸危險的眯起,而一旁的莫雲霞雙手拿著袖帕,已經擰成了一團。
夕顏微垂著頭,那清澈的眼底卻是滿滿的不悅,精致秀氣的眉頭蹙起,要不是淩飛在他手上,休想他忍耐,玩恩負義,恩將仇報,早知道這樣,當初她情願多費些力氣,去尋找別的傀儡皇子,要不然也不會像今日這般,處處受製於人。
“匈奴蠻夷之族,每逢年關,侵犯雲州,常常是燒殺搶劫,擾的邊境不得安寧,尤其是其烏為汗王子,野心勃勃,居然趁著先帝大壽之際,設下狩獵場的陷阱,讓我琉璃失盡了顏麵,這次打破匈奴,既揚了我琉璃的天威,更可保我雲州邊境安寧,百姓安居樂業,王弟和王妃立此不世奇功,想要什麼賞賜?”
夏夜白聞言,先是看了夕顏一言,那眼底滿是質疑,他們想要什麼,他現在豈會不清楚,這根本就是明知故問,他們說想要什麼,他就會同意嗎?
夕顏察覺到他的視線,卻像是完全沒察覺到一般,緊緊的握著夏夜白的手,看著坐在正中的夏明旭。
她何嚐不明白,得償所願,夏明旭是絕不會讓的,不過他既然主動開口,她怎麼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不同意是嗎?那至少也要讓他落得個言而不信的罵名,在她的眼裏,現在的夏明旭比夏天辰還要讓人討厭。
“我想要離……”
夕顏張口,話還沒說完,卻被一旁的莫雲霞打斷。
“權勢地位,又得百姓擁戴,妹妹現在什麼都不缺了吧。”
她看著夕顏,臉上的笑容雍容而又端莊。
夕顏的眼角瞥過,冰冷的像是淬毒的利箭,見過討厭的女人,卻沒見過莫雲霞這本討厭的,自己的丈夫自己不知道主動爭取,還想著法的留一個情敵在自己的身邊,這樣很有意思嗎?把自己的男人往外邊推,每日傷心落淚,那也是活該。
“姐姐說的極是。”
夕顏學著她的語調,眼神淡淡的掃在她的身上,莫雲霞有片刻的怔愣,那笑容,是冰冷而又充滿嘲諷的,就像是飛雨一般的針尖,插在人的心上,綿長的疼痛。
莫雲霞的笑容僵在臉上,擰著巾帕的手越發的緊,蒙蒙燈光,那張裝扮精致的臉看起來有幾分的蒼白,一旁的夏明旭眉頭蹙的越發的緊,像是堆積的山丘一般,右手輕握成拳,咳嗽了兩聲,那虛弱的咳嗽聲頓時讓失態的莫雲霞回過神來。
“那些東西我確實是不缺了,皇上不是問我要什麼嗎?我想要回我的兒子,我回皇城都好些天了,至今連淩飛的麵都沒見著,皇上是不是該把他還給我了,我家王爺還沒見過淩飛呢。”
夕顏鬆開夏夜白的手,猛然從桌上站了起來,眼角瞥過莫雲霞,將那如刃一般的視線落在夏明旭身上。
既然主動開口問自己要什麼,她不說,不是太對不起他了嗎?
滿座的王宮大臣哪一個不是混跡官場,堪比人精,哪裏感覺不出夕顏和夏明旭指尖的暗潮洶湧,不過這樣的場合,眾人都不好站出來說些什麼,不過心底對夏明旭卻頗有些微詞。
他們這些人,自有不少是仰慕敬佩夕顏為人的,這小世子是王妃懷胎十一月所生,王妃是為了這琉璃的萬事江山,不遠千裏趕往雲州,小世子放在宮裏由人照料,這是理所當然的。
孩子當然是自己的親生父母照料最好了,更何況恭王妃是琴棋書畫,武功謀略,無一不能,無一不精的全才,小世子若是由她親自撫養長大,必定是琉璃的股肱之臣,即便是將來登基為帝,有王爺王妃扶持,也未嚐不可。
王爺和王妃都回來好幾天了,依王妃的意思,是皇上根本就不願意把小世子還給他們,王妃懷孕,王爺陷身雲州虎門穀,至今尚未見過小世子,皇上這樣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這究竟是意欲為何?
是擔心王爺王妃的權勢太大威脅到他的皇位,所以才想利用小世子威脅他們,還是另有隱情呢?
總之,無論皇上出於什麼目的,這樣對待琉璃的功臣都不是明軍之舉,未免太過讓人寒心了。
夏明旭定定的看著夕顏,背斜靠在龍椅上,雙手放在兩邊的龍椅上,多了幾分病態的慵懶,眼睛眯起,無端端的讓人覺得危險。
他笑,帶著嘲諷,不知是嘲諷夕顏的冰冷無情,還是嘲弄自己的自作聰明,大殿之中,頓生出了壓迫,滿座的王公大臣,皆收住了臉上的笑容,手中的酒杯輕輕的放在桌子上,正襟危坐,大氣也不敢出。
伴君如伴虎,聖心難測,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做那出頭鳥好。
“退下。”
夏明旭直起身子,對著正中的那些舞姬冷聲道。
那些翩然起舞,旋轉出優美舞步的舞姬們,迅速收住手中的彩帶,悠悠然的停下,轉過身子,低頭對著正中的夏明旭還有莫雲霞的等人福了福身,施施然的退下,有序離開,管樂之聲頓止。
手輕輕一揮,華麗的明黃在空中揚起優美的弧度,衣袂飄過,帶起一陣冷風,絢麗的顏色聊的人眼睛發酸。
“傳朕諭旨,恭王世子夏淩飛聰慧靈敏,敦厚仁愛,禮義仁孝,甚得朕心!今立為出睿清王,以昭天下!”
夕顏站在那裏,雙手緊握成拳,脊背卻挺的筆直,嘴角上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冷哼出聲。
“難道是皇上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我家淩飛才多大,至今周歲未到,你如何就知道他聰慧靈敏,敦厚仁愛,禮義仁孝呢,我倒是覺得他生性頑皮,明明是十月懷胎,卻偏偏在我肚子裏呆了十一月之久,那些宮人不是說了嗎,這樣的孩子是混世魔王轉世,怎麼在皇上口中就變成了轉世的靈童了。”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方才皇上說要給夏淩飛封王,滿座的大臣便覺得震驚不已,琉璃建國將近有四百年的時間,從未給一個不足周歲的孩子封王,這可謂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不過恭王妃功高蓋世,福澤後代,這樣的賞賜說起來也並不過分,不過更讓他們吃驚的卻是,恭王妃居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小世子雖然小,看不出什麼聰慧靈敏,敦厚仁愛,禮義仁孝,不過也不能說自己的兒子是模型轉世吧,若是別人這樣誇獎他們的兒子孫子,這還是皇上的金口玉言,他們一定會惶恐謝恩的。
“這樣的封號我們並不需要,皇上把我和顏顏的孩子還給我們就好。”
夏夜白站了起來,單手摟著夕顏的肩膀,銀白麵具映著橘紅的火苗,熊熊的燃燒,像是寒冰之上的跳躍的火焰,活命火滅,可那態度,卻是強硬無比的,帶著不容拒絕的態勢。
夏明旭的眼神隻是在夏夜白的臉上停頓了片刻,卻是直直的落在夕顏肩上的那隻手上,那雙深凹進去的眼眸帶著求而不得的懊惱,羨慕有之,嫉妒亦有之。
麵具下,那張臉是怎麼樣的呢?什麼九五之尊,真龍天子,若真的是天子,上天一直以來厚待的為什麼是另外一個人呢?
沒有健康的身體,也沒有父皇的寵愛,這些,他都認了,可現在,即便是那個唯一讓自己心動的女人,她的一顰一笑,她一切一切的付出,都是為了別人,甚至於對他的付出,都是棄如敝屣,難道他就那麼不堪嗎?
他的要求並不過分,不過是想她留在自己的身邊而已,即便不是自己的女人也沒有關係,在視線可以觸及,自己也完全能夠掌控的地方,僅此而已,可為什麼就隻是這樣簡單的願望,上天也不成全呢?
以前,她的心裏沒有自己,現在,她的眼裏心裏更加不會有自己,為什麼他的命就那麼大,受了重傷,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康複了呢?
如果當初,不是他在狩獵場上受了重傷離開,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吧,她給予他的一切,權勢地位,不過是因為那個人而已。
他。不過是可憐的棋子,即便她對他有救命之恩,那也不過是各取所需而已,為什麼他一定要感恩呢?
兩方對峙,誰也不肯讓誰,周圍的空氣,陡然凝結成寒冰。
“恭王爺。”
莫雲霞站了起來,雍容精致的臉上那帶著明顯的怒氣,描繪精致的柳眉邪挑,手指著與夕顏並肩站在一起的夏夜白:“注意你的言辭。”
完全端出了一國之母的架勢。
“你和妹妹不在,皇上和本宮好心照顧小世子,現在生出了感情,想多留些日子,這樣有何不可?”
夕顏過分,她不敢出言指責,不過夏夜白,他雖說是夕顏深愛的人,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瘋癲癡傻,不過在世人看來,他依然遠遠不及夕顏,許是欺負輕視慣了的緣故,縱然是聰明的莫雲霞,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免還是將矛頭指向了夏夜白,以此樹立夏明旭皇帝的威嚴。
別人藏著自己的孩子不放,夕顏心裏原本就覺得生氣,見莫雲霞將怒火遷移到夏夜白的身上,更是惱火。
她的身子向前移了兩步,直接擋在了夏夜白的身前,將他護在身後,一雙清涼的眼睛,火光跳躍,挑了挑眉,直直的與莫雲霞對視。
如果拿夕顏和夏夜白比較,在莫雲霞,哪怕是世人的眼裏,大家心裏敬畏的都會是夕顏,忌憚的也是夕顏,如果兩個人一定要得罪一個人的話,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開罪夏夜白,而不是夕顏,可他們卻不知,在莫夕顏認知的世界裏,得罪夏夜白要比得罪莫夕顏嚴重得多了。
也許他們都是明白的,隻是在抉擇的時候,或者是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便會是這樣的結果,也許現在他們的心裏還實在想,恭王爺何德何能,能娶到這樣一個一心為他的聰慧睿智的女人。
兩排的那些王公大臣看著那站立著對峙的女人,握成拳的手心有冷汗不停的冒了出來,低著頭,伸手用衣服擦掉額頭上的汗珠。
“皇後娘娘。”
莫雲霞與夕顏想對,氣勢頓時就弱了下來,不過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自然不能表現出來,昂著驕傲的下巴,也不甘示弱。
“這就是一國之母對待有功之臣的態度嘛?我家王爺說錯什麼了嗎?”
前一句是指責莫雲霞的,後一句,則是問在場的王公大臣的。
一邊是幫著皇上的皇後娘娘,另外一邊是幫著王爺的恭王妃,饒是自己位高權重,不過這兩方,自己可是一個也得罪不起的,一個個人先是示意性的搖了搖頭,然後垂下了腦袋。
“皇上,皇後,要不要我將這次我家王爺為何會身陷虎門穀,遲遲不得歸的前因後果告訴大家?”
夕顏輕笑了一聲,狀似不經意的說道。
背靠著龍椅的夏明旭頓時坐直了身子,莫雲霞拿著絹子的手緊了緊,瞪大眼睛看著夕顏,動了動唇,臉色頓時蒼白了許多。
夕顏見她這模樣,便知道這次虎門穀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不由笑著冷哼了一聲。
恭王爺神仙虎門穀,遲遲不得歸的前因後果?眼角偷偷瞥到莫雲霞那張蒼白的臉,難道這裏邊還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隱情嗎?
“皇上,皇後娘娘,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我和王爺為什麼會同時不在,你們的心裏比誰都清楚。”
“我和王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琉璃的千秋大業,為了讓琉璃的百姓安居樂業,這樣的事情,原本應該是皇上和皇後娘娘親力親為的,因為皇上身體不適,我家王爺才代勞。”
夕顏刻意咬重代勞二字,果見莫雲霞的臉色更是雪花般的蒼白。
“感謝你和皇上這段時日以來對我家淩飛的好心照顧,真是太麻煩你們了,現在我和王爺都回來了,就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吧。”
原本該是誠惶誠恐,滿心感激說出的話,卻被夕顏用那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出來,聽在人的耳裏,不像是感激,反給人一種威脅的感覺。
夕顏的口吻雖是漫不經心,不過站在他身後的夏夜白明顯能感覺到她略有些厚重的呼吸,左手捉住了她的手,另外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夕顏回頭,臉上的表情靜默的就像是停止流動的水。
夏明旭的雙手緊握成拳,放在明黃的衣袍上,骨骼發出咯咯的聲響,夜裏的燈光,在月光下,霧蒙蒙的,灑在那張臉上,像是結了層難以化掉的寒冰,上翹的嘴角,那是世間最為冰冷鋒利的弧度。
又是這個樣子,她為了夏夜白,似乎沒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為了琉璃的千秋大業,百姓的安居樂業,真是是這樣嗎?如果是這樣,那該有多好,至少,身為一國之君,他手上又多了可以威脅控製她的籌碼,可是……
“皇上,皇後娘娘,你們以為能將淩飛藏一輩子嗎?不要彼此都太難看了。”
夏夜白走到夕顏的跟前,將她護在懷中,燈光下,那銀白的麵具散發著陰冷的光芒,像是來自地獄的勾魂鏈。
莫青莫離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夕顏和夏夜白的身前,一雙眼睛滿是敵意的盯著夏明旭和莫雲霞二人。
沒想到夏明旭如此堅定,他們這樣逼迫,還是不肯鬆口,莫非真的要動手搶人不成,不過現在他們連淩飛的人藏在哪裏都不知道,如何搶人?
其餘的大臣看到這個陣勢,心裏的大石提的高高的,上下不得,忐忑不安,正猶豫著要不要出來勸勸,一直靜靜坐著的夏天朗突然站了起來:“皇叔,皇嬸,皇弟調皮可愛,你們從雲州千裏迢迢回來,風塵仆仆的,父皇母後是擔心皇弟鬧你們,才一直讓皇弟呆在宮中,我一個人在皇宮之中,也很想有這樣一個個弟弟陪在身邊,崔太傅學識淵博,將來他可以和我一起學習,李將軍武功高強,擅長騎射,將來王弟一定會像皇叔皇嬸一樣,成為文武全才的,你們說好不好?”
脆生生的聲音,帶著六歲孩子特有的稚嫩,邊說邊跑到夕顏跟前,伸手拽著她的衣裳,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她,滿是希冀。
“嬸嬸,你說好不好?”
那雙眼睛沒有方才在觀看場中風雲時的深沉,無辜而又清澈,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算計,可事實上,他說的每一句話,想必都是在心中醞釀了許久的吧。
這是夏天辰的孩子,他的眼睛像極了夏明旭,但是他們二人,卻比不上此刻他的心思玲瓏,不過是六歲大的孩子,心裏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崔太傅,李將軍,夕顏的眼角瞥過朝中那兩個紅光滿麵的老臣,此刻的他們盯著夏天朗,滿是讚許,現在的他們,心裏是不是已經拋開了夏天朗尷尬的身份了呢?會不會生出定要效忠的想法來呢?
夏明旭為何扣住淩飛遲遲不肯放手,她心裏比誰都清楚,他所做的一切絕對不是為了自己著想,但是那樣的話,他不好說,莫雲霞心知肚明,若是由她說出來,一定會被自己冷言嘲諷一番吧,可那個人偏偏是夏天朗,一個隻有六歲大的孩子,這樣的年齡,該是天真爛漫的時候,怎麼會撒謊呢?
如果她在繼續糾纏,那就是無理取鬧了吧。
“朗兒說的不錯,皇上和本宮做的這些,都是為了王爺和妹妹,王爺若是相見淩飛,直接告訴我們不就得了,不過本宮還是希望飛兒和朗兒能一起長大,本宮會親自照顧他們的。”
對於莫雲霞的話,夕顏置若罔聞,隻是低頭看著那張仰望著自己的臉,他是真心想要留淩飛在皇宮嗎?
“好不好嘛?”
夏天朗仰著頭,見夕顏半天不開口,拉著她的手不由在問道。
依舊是脆生生的嗓,他仿佛看到那個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子,那個時候,如果說出這樣的話來的他,那是沒有任何目的的撒嬌吧。
“我先離開。”
夕顏拍了拍夏夜白的肩膀,輕聲道,在眾人同樣好奇和期待的目光中,牽著夏天朗的手離開。
“朗兒。”
莫雲霞麵色焦急,叫了一聲,就要跟上去,卻被夏明旭攔住。
精致的鳳眼是明顯的焦灼,落在夏明旭的身上,難掩失落。
今晚的夜色很好,月光皎潔,星辰漫步,尤其是在這皇宮之中,星光璀璨,恍若白晝一般。
來往的羽林軍,精神抖擻,手上的銀槍在銀白的光芒下,閃閃發亮,不時還可以看到整齊的宮女們,態度恭敬,每每碰上夕顏,必定會停下腳步,福了福身子。
夕顏拉著夏天朗的手,皇宮之中,她隻來過幾回,這一帶,幾乎沒有來過,並不是很熟悉周圍的路段,隻是帶著夏天朗朝著人少的地方走,夏天朗任由她拉著,也不掙紮,安靜的跟在她的身後。
也不知走了多久,兩人在一片桃林停下,因為是五月天,皇宮之中的桃花早就凋謝了,有風吹來,略帶著潮濕的泥土,還殘留著陣陣的芬芳。
“夏天朗。”
夕顏停下腳步,雙手握著夏天朗的肩膀,蹲在了地上,一臉的正色,與他的視線相對。
夏天朗瞪大著眼睛,任由夕顏看著,華麗的衣裳下,雙手緊握成拳,緊抿著唇,眼角四處瞟了一眼,吞了吞口水。
“什麼事?”
稚嫩的聲音,微微的有些顫抖。
夕顏笑了笑,將他被風吹亂的頭發理整齊,心道,總歸還是個小孩,再怎麼聰明,再怎麼會耍心機,還是會覺得害怕的吧。
“你真的希望淩飛和你一起呆在皇宮嗎?”
夕顏的口氣雖然柔和了不少,卻臉上卻依舊是掩飾不住的認真。
那雙眼睛,沒有了方才對著夏明旭的怒火衝天,月光透過剛長出的嫩枝射了進來,那雙清亮的眼眸,像是天上的銀河,幹淨澄澈,仿佛世間所有的一切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都會無所遁形,什麼都無法掩飾。
如果撒謊,一定很快被識破吧。
夏天朗沉默不語,腦袋卻是越垂越低,不敢與夕顏的視線對視。
其實,她是很佩服很佩服皇嬸的,如果他是皇嬸的兒子,就不會有人在背後對他指手畫腳了吧。
同樣都是亂臣之後,可他的生母卻被萬人唾棄,可這個皇嬸卻受世人唾棄,如果是她的兒子,一定可以無所顧忌,任性妄為吧,父皇也會和母後一樣,對自己關愛有加的。
“不希望的對不對?”
夕顏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腦袋。
“雖然你隻有六歲,但是很多事情,應該不需要我說你也能懂的吧,你比不過淩飛的。”
夏天朗抬頭,那雙深沉的眼眸盯著夕顏,滿是倔強和不服氣。
夕顏拍了拍他的腦袋,輕笑出聲,站了起來:“難道你沒聽說過母憑子貴這句話嗎?”
夕顏斜眼,看著他氣餒的低頭的模樣,看著夜空之中的皓月,嘴角上翹:“如果淩飛和你一起長大,你們兩個月一定會被別人拿來作比較,那樣一定很沒意思吧。”
夕顏像是對夏天朗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因為我,他可以肆意妄為,朗兒,你太早熟了。”
最後一句話頗有些感慨,夕顏看著帶著疑惑看著夕顏的夏天朗,也不知這樣對他好不好。
也許可以得到別人的認同,但那樣隻是為了別人而活了吧,也失去了原本應該屬於他的快樂童年,不是很累嗎?
“我知道你會很用功,會努力的向每一個人證明你比淩飛優秀,但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即便淩飛比不上你,但是你以為會有幾個人會站在你的身邊呢?被拿來和另外一個比較,那樣的日子會很辛苦,我想給淩飛一個快樂的童年,我希望他的人生可以由他自己抉擇。”
皇宮這個地方,太過的汙穢不堪,再過美好的東西,就像是盛開的花兒一般,終會凋謝,而且會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還要凋謝的快。
夏天朗變了,也許他連自己變在哪裏都不知道吧。
“我第一次進宮見到你的時候,你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皇後心疼的想要去扶你,我硬要你自己站起來,這個地方,除了夏天朗你自己,沒幾個人可以幫你,如果有一天,你和淩飛兩個人犯了同樣的錯誤,結果絕對是不同的,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那深邃的眼眸帶著六歲孩子難有的深沉和了然,點了點頭,牽起了夕顏的手:“我知道,父皇喜歡你。”
他看著夕顏,用一種孩子不會用的成熟認真口吻。
“如果我和淩飛弟弟兩個人一起,無論我多努力,父皇的眼裏心裏都不會有我的位置,還有,我知道皇嬸很厲害,那些大臣一定也會因為你站在淩飛的那一邊,要是我們兩個同時犯了錯,受懲罰的絕對是我,不是因為我是哥哥,而是因為淩飛弟弟是您的兒子,而我不是您那的兒子,這些我都知道。”
說到最後,長長的睫毛垂下,卻怎麼也遮擋不住眼底的傷心和失落。
“皇嬸說得對,我不希望淩飛弟弟呆在這個地方,他會把原屬於我的搶光的。”
但是他能怎麼辦呢?父皇執意讓淩飛弟弟留在這個地方,他也沒有辦法。
“皇嬸,為什麼你不是我的母妃呢?”
母妃嗎?夕顏有種發笑的衝動,如果他知道了一切的事情,還會說出這樣話來嗎?
“朗兒,你的生父是個胸襟寬廣的人,我希望你能像他一樣,將來你會是個好皇帝的,走吧,我們回去。”
無論夏明旭怎麼做,都無法改變她最初的決定,這個地方,她不想再呆,也不會再呆,這個地方,有一個夏天朗就足夠了,不需要再多一個,她看著會更加心疼。
“皇嬸,今天我和你說的話,你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夏天朗看著夕顏,懇求道。
如果被父皇還有其他人知道,他不想淩飛弟弟呆在皇宮,單就想想,就覺得恐怖,父皇一定不會饒了自己吧。
一山不容二虎,他不想和一隻比自己還要厲害的老虎生活在一起,總有一天,他回被那隻小老虎給吃了的。
“你和我說什麼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夕顏滿是疑惑道。
夏天朗咯咯的笑出了聲,邊笑邊不停的點頭:“恩恩,我們剛剛隻是出來散步了,什麼也沒說。”
夕顏回到群英殿時候,宴會已經散了,還沒回到內殿,便見夏夜白一行人還有幾個弓著背的太監朝著自己的方向小跑了過來。
“王妃,皇後讓奴才留下來接殿下回去。”
夕顏瞥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將夏天朗交到他們的手上:“讓皇後娘娘好好教育皇子,今後不要亂說話了。”
四個太監先是沒反應過來,接著很快便唯唯諾諾道了聲是,帶著夏天朗離開了。
“那個小孩確實欠教訓。”
莫青走到夕顏的跟前,咬牙切齒道,手上的銀白飛刀飛舞,恨不得在夏天朗的身上戳幾個小洞。
“夫人,你剛才怎麼教訓他了?”
夕顏任由莫青一人唱著獨角戲,看著被幾個太監擁護著離開的夏天朗,嘴角上翹,他心裏是明白的,這樣說的話,夏明旭和莫雲霞都不會懷疑了吧。
“恭王妃,時辰不早了,皇上讓您和王爺在壽英殿歇下。”
前邊那是個太監剛帶著夏天朗離開,這邊又有一群的太監朝著夕顏圍了過來。
“滾開,滾開,我們夫人才不要呆在這個地方呢?”
莫青盯著那些人,嫌惡的揮著手,像是要把他們揮開一般。
“王妃,皇上說你看到這個就明白了。”
那太監低著頭,必恭必敬的走到夕顏跟前,掌心攤開,月光下,那銀色的鐲子十分的搶眼,一下子像是能刺激到人的大腦一般,眼眶是發酸的,心裏的擔憂像是大叫的酒。
“顏顏。”
夏夜白走到夕顏的左邊,伸出右手攬住她的右肩,卻被夕顏掙開,一步步,像是踩在沼澤之上,竟是說不出的困難。
夕顏走到那太監的身邊,伸手將他掌心上的鐲子小心翼翼的拿了起來,這是軒玉的腳環,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人似乎擔心自己認不出來,環扣的位置還有金紅色的毛發。
夏夜白見夕顏站在眼底發呆,雙肩顫抖,一旁的太監也是一臉的灰白色,唯恐她動手出了事,夏明旭他瘋了,他們不能跟著瘋。
那隻狐狸該是受了不少苦吧,九尾狐一族,那是定情的信物,即便軒玉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但絕不會輕易讓人把那腳環取下來的,一定十分掙紮吧。
“告訴夏明旭,要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再少了一根汗毛,我就讓他一無所有。”
夕顏將銀色的手鐲塞進懷中,吹散手中像火一般的毛發,牽起了夏夜白的手:“帶路吧。”
夜,已經深了,壽英殿中卻是喧鬧聲陣陣。
“太過分了,這根本就是軟禁,軟禁。”
一打開門,便是重重拿著銀槍的羽林軍,裏三層外三層的,不要說是人,即便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莫青在房間裏邊,煩躁的來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詞,恨不得將這地方都給拆了。
夕顏坐在桌子上,喝了幾口茶,心裏同樣的煩躁,不過卻不像莫青那般誇張的走來走去。
莫離看著自己咬牙切齒的弟弟,瞧了瞧皺眉的夕顏,臉上的表情越發的陰沉,到是夏夜白,從一進來,便在房間走來走去,不同於莫青的焦躁,微抿著唇,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銀白麵具下,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越來越亮,像極了夜空璀璨的星辰。
“公子有主意了嗎?”
夕顏和莫青各有所思,倒是莫離,發現了夏夜白的改變,不由出聲問道。
夏夜白收回仰視的眼眸,轉過身,剛好與夕顏轉移過來的視線相對,對著她笑了笑。
夕顏見他輕鬆淡定的模樣,緊繃的心不由的放下來。
那麼緊張,那麼害怕做什麼,她在擔心什麼呢?不是還有小白嗎?他還陪在自己的身邊,這不就已經足夠了嗎?
這樣想著,夕顏的心頓時安定了不少。
“公子,你有主意了啊?”
莫青聽莫離這樣說,立馬興奮的跑到夏夜白的跟前:“什麼主意,我一定會配合的。”
他說的真誠,驀然想到什麼,帶笑的臉頃刻間冷了下來:“等我們救出了小公子和彩雲他們,我一定要將那狗皇帝碎屍萬段。”
莫青邊說邊拿手中的飛刀比劃了幾個動作。
“這個地方是我母妃以前住過的地方。”
夏夜白的視線快速的飛過四周,似陷入了縹緲的回憶之中,然後一步步走到夕顏的身邊坐下,牽起她的手,將她攬在自己的懷中坐下:“既來之,則安之,一切有我。”
夕顏靠在他的胸膛,聽著那結實有力的心跳,點了點頭。
“累了,為夫伺候你沐浴。”
夏夜白將夕顏抱了起來,夕顏剛想罵他不正經,被屬下笑話,四下瞧了一眼,莫青莫離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離開了。
“怎麼,害羞啊?”
夏夜白的頭埋進她的下巴,輕笑出聲。
“好香。”
他仰頭,挑了挑眉,嘴角上揚邪惡的弧度。
“沒正經。”
夕顏輕淬了一口,伸出一隻換在夏夜白頸項的手,取下銀白的麵具,輕輕的捏了一下。
“居然捏我,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夏夜白故意板著臉,對著夕顏訓斥道,走到床邊,直接將夕顏扔在床上。
床榻柔軟,夏夜白扔的並不是很用力,摔在上邊,一點也不會痛,夕顏雙手撐著床,下巴驕傲的昂起,與夏夜白對視:“不是說伺候我洗澡嗎?怎麼到床上來了?”
夏夜白笑了笑,同樣的笑臉,以前總給人一種憨厚傻傻的模樣,現在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我現在就給你洗。”
夏夜白嗬嗬笑了兩聲,雙手張開,像狼一般撲了上去,壓在夕顏的身上。
“夏夜白,你好……”
最後一個重字,生生的吞在兩人的喉間。
“顏顏,我愛你。”
“你身體調養夠久了。”
“我會輕點的。”
“給淩飛生個妹妹怎麼樣?我更喜歡女兒。”
素白的帷幔漸漸垂下,卻怎麼也遮擋不住滿床的旖旎,月光透過床幔照了進來,床上的兩人,緊緊的交纏在一起,縱是那月亮,也受不了兩人的恩愛繾綣,躲進了雲層。
自那日之後,夕顏與夏夜白一行人便住在了壽英殿,雖說是軟禁,但比起軟禁還是要好上許多的。
簫劍等人可以不受任何限製的進來與他們見麵,夕顏和夏夜白也可以自由在任何地方出走,不是不能出宮,不過是礙於夏明旭手上的籌碼,不敢隨便輕舉妄動而已。
愛屋及烏,他不會傷害淩飛,但並不表示彩雲和小玉也都是安全的,尤其是軒玉,在夕顏的眼裏,她就是紅玉,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欠他的都太多太多,這一次,她絕對讓他因為自己再受到任何的傷害,絕對不能。
“夫人,皇上還是不肯把彩雲他們交出來嗎?”
這麼久都沒有消息,簫劍心裏不免掛心擔憂起彩雲來。
“讓他們不要再找了,夏明旭既然不想我們找到,我們費心找也沒用。”
她敢斷定,淩飛他們一定還在皇宮,不過皇宮這麼大,肯定還會有不少機關暗格,又有羽林軍把守,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朝堂之上,一開始原本都是她的人,還有羽林軍,可現在,一大半倒戈,她豈會懷疑夏明旭的本事,武宇,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他,知道的東西怎麼會少呢?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還有自己會突然懷上孩子,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小玉和彩雲當初都不必呆在皇宮,她現在也就不用煩惱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
簫劍氣惱的捶了捶桌子,像是把他當成皇帝,恨不能碎屍萬段。
“靜觀其變。”
夏夜白突然出現在夕顏的身後,對著滿臉焦急的簫劍淡淡道。
“皇後剛遣人過來找你。”
他的唇貼近夕顏的耳畔,輕聲說道,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人還在外邊等著呢,你去吧。”
夕顏轉過身,握住夏夜白的手,站了起來,點了點頭。
皇後這個時候來找自己有什麼事?那個冥頑不靈的女人,她簡直想把她的腦袋撬開來看看,裏邊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
也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除了夏明旭,她是最有可能知道淩飛下落的人,如果她肯幫自己。
想到莫雲霞的所作所為,夕顏原本是不想搭理她的,不管她怎麼想,她莫夕顏一定要試一試。
壽英殿地處偏僻,距離雍和宮有一段距離,夕顏在引路太監的帶領下,走了好半天,才看到雍和宮那三個金燦燦的大字,陽光下,特別的閃耀,讓人恨不得將那三個字取下來。
“皇嬸。”
夕顏剛走到雍和宮的門口,便看到垂頭喪氣朝著這邊走來的夏天朗,眼眶鼻子紅紅的,一眼便看出是剛剛哭過。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動不動就哭鼻子?”
夕顏皺眉,不滿的指責道,瞧了眼弓著腰正在一旁等候的太監,揮了揮手:“你先進去告訴皇後,我隨後就到。”
那太監的眼神在夕顏還有夏天朗的身上逡巡了片刻,點了點頭,躬身離開。
“你們也給我滾。”
夏天朗轉過身,對著身後的太監還有宮女道,哭叫著的聲音很大,整座雍和宮都可以聽到。
夏天朗看著那幾個太監宮女離開,迅速將臉上的淚水擦幹,仰頭看著夕顏,卸掉麵具,臉上露出了尚算天真的笑容。
“是母妃讓皇嬸來的?”
半晌,他見夕顏不說話,開口問道,卻是一副人小鬼大的口吻。
雖是疑問,更多的卻是肯定。
夕顏看著他,點了點頭,伸出手指將他眼角的淚水擦幹:“皇後和你說什麼了?怎麼哭了?”
夏天朗眨了眨眼睛,和夏天辰一樣,他的睫毛都很長。
“母後讓我背詩詞,我沒背好,就被她訓斥了,以前我都能背下來的。”
前麵的話未見沮喪,最後一句話說的特別重,像是在強調什麼。
夕顏微微一笑,並不接話,等他自己說下去。
夏天朗原本是準備賣關子的,見她居然不好奇,怒了努嘴,繼續道:“我問母妃,為什麼我那麼努力父皇還是不關心我?既然這樣,我努力又有什麼用?將來這一切都不會是我的,說不定還會被別人殺了,母妃聽了很生氣,將我訓斥了一頓,把我趕出來了。”
他別有深意的瞧了眼夕顏,對著那些個弓著身子,躲在角落的太監宮女大吼了一聲:“還愣著什麼。”
那幾個太監宮女見夏天朗發火了,慌忙小跑著追了過來。
夕顏看著隻有自己腰上過的夏天朗負手,像是一陣風般從自己的身邊經過,再然後便是幾個太監宮女緊隨其後。
她側過身,看著那被眾人擋在中間的小身影,笑了笑:“真是冷血。”
不過呢,很聰明,比大人還要聰慧,也許他天生就該呆在皇家,利用身邊所能利用的一切,這樣才能成就大事。
雍和宮內,很是安靜祥和,夕顏推門走了進去,便有宮女迎了上來,對著她福了福身子:“王妃來了,皇後娘娘就在裏邊。”
夕顏點了點頭,跟在她的身後,由著她掀開重重的簾子,然後她守在外邊,隻有夕顏一個人繼續走了進去。
雍和宮的寢宮很大,布置的極為簡單,卻不會讓人覺得單調,很是雍容大氣。
“皇後娘娘。”
莫雲霞低頭坐在榻上,似沒意識到夕顏的到來,直到她出了聲,慌忙背過身子,像是在擦眼淚。
沒有請安,更沒有那些恭敬的問候,夕顏麵上含笑,直接走到了她的對邊坐下。
“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自顧給自己找了杯子斟了茶,唱了一口,笑著看對麵的莫雲霞,那上翹的弧度像是在嘲笑什麼。
莫雲霞找夕顏來,確實是有事對她說,可現在,被夏天朗一鬧,心情頓時失了大半,想到那張哭著的臉,一顆心差點就被他的幾句話給碾碎了。
“沒什麼事就不能找妹妹了嗎?”
莫雲霞笑道,提起玉壺,給夕顏的杯子重新斟上了茶水。
“整個莫家,就隻有我們兩個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生疏了,應該時常在一起培養培養感情。”
夕顏端起茶杯,擋住半張臉,一雙眼睛隔著白白的水霧直直的盯著莫雲霞的眼,猶豫而又掙紮。
“妹妹在皇宮住的還習慣嗎?”
夕顏放下茶杯,淡淡道:“我說不習慣你們就會把淩飛還給我,讓我們出宮嗎?”
莫雲霞拿著茶壺的手頓了頓,麵上的笑容有些尷尬:“這個地方有什麼不好,妹妹為什麼一定要離開呢?”
“莫雲霞,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一定要留一個情敵在自己丈夫的身邊呢?這樣真的就可以凸顯出你一國之母的寬容大方嗎?”
莫雲霞放下玉壺,端起茶杯,淺酌了一口:“我當然不想。”
莫雲溪輕輕的搖了搖頭:“妹妹還記得群英殿那晚嗎?滿朝的文武大臣都在,可皇上的身邊,坐著的就隻有我和朗兒,沒有別的女人,沒有別的皇子。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皇上也是這樣的,你是唯一一個讓他心動的女人,他做了那麼多,卻還是得不到你,你在他心裏的位置就越重,被埋在心底,永遠都不會忘懷的人。”
“隻要你還在這裏,為了證明他的愛,即便是他為了權衡朝堂上的局勢納了那些女人,但他不會分一絲一毫的真心給他們,甚至是妃子的位置,以前你不願和皇上在一起,現在王爺回來了,你們兩個就更加不可能了,我會是陪在他身邊唯一的女人。”
“莫雲霞,你該明白愛而不得的痛苦,讓夏明旭看著我和夏夜白幸福,你以為這樣他就會開心了嗎?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自私的人。”
真愛,是為了成全,可她的想法已經不是成全了,也許是愛的,但是她的愛已經摻雜了別的東西,慢慢的變質。
莫雲霞輕笑了幾聲,那笑聲,是悲哀而又蒼涼的:“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我的。”
她指著夕顏,笑著笑著,眼淚順著眼角,突然流了出來。
“愛情,不該是自私的嗎?你不是我,如何能明白我的痛苦?”
做了那麼多,她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他夢中叫著的名字依舊是夕顏,而不是雲霞,他對淩飛處處寵愛,可是天朗呢?就因為是她的兒子,所以也被他捧在掌心嗬護著。
“我愛的男人同樣深愛著我,我自然不會明白你的痛苦,但我還想說,莫雲霞,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根本就是自尋痛苦,無論你怎麼說,都沒人會同情你,我不會,夏明旭他更加不會明白,因為隻要我在這裏,他的眼,他的心追隨著的都是我的身影,永遠都不會有你。”
夕顏盯著莫雲霞那張蒼白的臉,並沒有停止自己的攻勢:“既然你為他活著的那個男人傷透了你的心,為什麼還要那麼傻呢?你不是還有夏天朗嗎?”
夕顏刻意咬重夏天朗三個字,頓時拉回了莫雲霞飄遠的思緒。
“如果真的那麼痛苦,為什麼不可以放棄呢?現在的夏天朗不就是你最好的選擇嗎?”
夕顏盯著莫雲霞,專注而又認真的眼眸帶著說不出的壓迫,莫雲霞的嘴唇微微的張開,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眼底晶瑩剔透的淚花,盛滿了錯愕和慌張。
在心底冒泡的氣球被戳破,一點點慢慢的蒸騰,那濃濃的霧氣彌漫了整顆心。
夕顏的嘴角上翹,烏黑濃密的睫毛擋住那雙清亮的仿佛能看透世間一切的眼眸,臉上帶著明顯的笑意,可那笑容,一點也無法讓人感覺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