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嫵的嗓子柔,而這柔柔的音色染上哭腔,就更是別有一番味道。
屏風後的大掌一直在她的足心揉搓,又酥又癢,弄的她實在是受不住了。
她等了片刻,見根本等不到顧九娘進來,便抹了一把眼淚,不管不顧地甩開了那人的束縛。
推搡之間,就連桌上先前備好的茶水也啪啪地碎了滿地。
屋內已是一片狼藉。
這時顧九娘推開門,一眼便看到唐嫵光著腳,正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氣,模樣好不狼狽。
她心裏一緊,連忙繞到屏風後準備與那人道歉。
她皺著眉頭,還不知該如何開口,便見承安伯忽然站起身子,撫掌大笑起來。
“當家的,我本還懷疑你在這京城裏故弄玄虛,可今日一見,方知你曾傳出來的消息,那還都算是謙虛的!”
這般語氣,是個人便看得出,這承安伯已是心花怒放,絲毫想怪罪的意思都沒有。
顧九娘定了定神,趁著時機上佳,趕緊道:“伯爺哪的話兒,這丫頭著實是被妾養嬌了,膽子的很,方才實在是讓伯爺見笑了。”
承安伯又道:“當家的不必客氣,她這樣已是極好!若是這樣的女子進了我承安伯府,我自然也會錦衣玉食的供著她,不叫她受委屈。”
完,他又大笑了幾聲。
可這聲音落地成針,待針進到唐嫵的耳朵裏,便是要多刺耳便有多刺耳。
經過這一遭,唐嫵是更加難以入眠了。
她好似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在對著她哈哈大笑。
——
翌日,唐嫵如往常一般,清早便在顧九娘的注視下開了嗓,連唱了四五首曲子。
最後一曲《鍾樓月上》唱完,她便微微頷首,等候著評判。
顧九娘本是半閉著眼睛聽著曲,聽著聽著,卻忍不住將眉頭越皺越深。
每首都出錯,這顯然是有意而為之。
“你這是故意要與我作對不成?”顧九娘道。
唐嫵抬起頭,對上顧九娘的眼,也不作答,就隻是將眼珠子紅給她看。
瞧瞧,才不過一日的功夫,這臉就瘦了一圈,真是連罰都罰不得了!
顧九娘壓下了心裏的怒火,長歎了一口氣道:“嫵兒,你究竟要我幾次你才肯乖乖聽話?那承安伯看似荒淫無度,可你也得清楚,人家是皇親國戚,一般人家的姑娘若是想攀上他,怕是都要費上些心思。這些年,我教你唱,玉娘教你舞,琴棋書畫也是一樣都沒落下,如今憑借著你的本事,就是到了他府上,那也是不足為懼的!”
平日裏唐嫵也不是什麼愛哭的女子,可她今日聽著顧九娘這番話,眼淚卻是止不住地流了一臉……
別,她這可憐巴巴的模樣,實在是把鋒利的溫柔刀。
可這溫柔刀,一旦對上了顧九娘這塊萬金盾,那便是毫無用處。
畢竟承安伯的禮金顧九娘已如數收下,若無其他變故,這樁事,就等同於板上釘釘了。
人或許有享不了的福,但卻沒有遭不了的罪。顧九娘覺著唐嫵也是如此,絕望也好,不甘也好。
認命,也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咚咚咚!”外麵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君夢苑的規矩甚多,敲門也是其中一項。平日裏問安是間隔敲,傳送消息是單音敲,可像現在這種使用連續敲的原由,那便隻有一個。
是出大事了。
顧九娘朝唐嫵比了個不要出聲的手勢,然後迅速朝門的方向走了過去了。
門一開,就見寧枝顫抖的手裏,死死地攥著一個牌子。
“九……九娘,這……這……”
顧九娘見她話也不清楚了,便伸手直接搶過了她手裏的牌子。
這一搶過來,饒是見多識廣的顧九娘,也不免被這牌子驚了一下。
“寧枝,送這牌子的人呢,你可是看清了?”顧九娘大聲道。
寧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趕忙又遞給了顧九娘另一張紙條。
此時此刻,顧九娘的心已是提到了嗓子眼兒。
就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她竟然收到了一塊雕刻著宋字的牌子。
宋字,乃是國姓。
什麼人能用這個姓氏,她自然是清楚的很。
須臾,顧九娘回頭瞧了一眼唐嫵,一字一句道:“我沒想到,你竟有這般福氣。”
緊接著,她又對著寧枝道:“你速將庫房內的名單取來,叫樓下的人一戶一戶地去通知,出閣宴延遲舉行。”
顧九娘想,若是真得了貴人眼,從此以後,這條巷子的規矩就是由她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