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過招(上)(1 / 3)

婆媳過招(上)

靜妙居上房。

竇母斜歪在炕上,顏如玉手握著一柄美人拳,正在給老太太捶背。

“再往下點,往左點,對,就是這!”

顏如玉索性放下了美人拳,兩手握成了拳頭,按著竇母的指示不停地敲打著。

“玉兒呀,大奶奶做主要給大爺收通房,你心裏不舒服,奶奶知道。奶奶雖然老了,也是打年輕的時候過來的,哪個女人沒有點小心眼呢?”

顏如玉原本就委屈,周氏是正妻,有權利給竇楚生收通房,自己就是有天大的想法,也說了不算。見竇母安慰她,聲音就哽咽了。“老祖宗,如玉也不是那擅長吃醋妒忌的。隻是嫁到義國侯府半載有餘,肚子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妾身著急呀。現如今有老太太疼我,妾身有倚仗,隻是……”

下麵的話實在沒法說出口,竇母當然知道“隻是”下麵想說的是什麼。顏如玉從小就在老太太眼皮底下長大,如果沒有老太太攛掇,也嫁不到義國侯府裏來。平日裏這丫頭嘴又甜,即便有時犯點錯誤,竇母還是打心眼裏喜歡她。

“馬上就過年了,正月裏閑下來,我讓二奶奶陪著你到觀音庵上上香,到觀音菩薩麵前誠心地禱告幾次。你們年輕人都不虔誠,就連臨時抱佛腳這樣的事情往往也不肯做。佛主一生氣,還會給你送子嗎?”

顏如玉點點頭,“老祖宗說得對,我怎麼忘了到廟裏禱告這事兒呢?”

竇母道:“不是我說你,一個做姨娘的,什麼事情能比生兒子更重要呢?看這幾個月把你忙的!”

顏如玉知道竇母又在暗示她開賭局的醜事,真的覺得老太太說得有理。這幾天墨玉要做通房的事情給了她很大的壓力,要是墨玉再比她先懷孕了,竇楚生就是再喜歡她,她在大房裏也沒地位了。

“妾身聽老祖宗的話,隻要二奶奶一得空就找她陪我去觀音庵。”

“大爺和二爺來了!”正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芍藥的稟報聲。

兩個孫子一起來給竇母請安,真是很罕見的事情。竇母坐直了身子,眼睛朝門口望去。

芍藥打起簾子,竇寒生一身朝服,身上依舊配著寶劍。竇楚生一身寶藍色錦袍,兄弟兩個身形很相像,都是高大魁梧。同時走上前一步,躬身抱拳:“孫兒給老太太請安!”

竇母喜得眉眼間都様著笑,“快坐到炕上,讓奶奶仔細看看。”

兄弟兩個一左一右地挨著竇母坐了,怕老太太看不清楚,都彎著腰,低著頭。竇母就摸摸這個的頭,再摸摸那個的頭。顏如玉見竇寒生在,穿鞋下了炕,親自去沏茶,切了橙子端上來。

竇寒生笑著說:“大哥剛才到紫菱芳洲找我喝酒,我就知道他有心事。結果怎麼著?他是有要緊的話要對老太太說,自己心裏膽怯,不敢來,就拉了我來壯膽。”

竇母笑得哈哈的,“楚生你也有怕奶奶的時候,又想出什麼餿主意想算計奶奶呀?還要拉著你兄弟來說情呢?是不是又被哪個有了漢子的娘們騙了呢?”

竇楚生羞紅了臉,“奶奶,看你說的,總是拿老黃曆看人!楚生都是當爹的人了,一輩子上一次當足夠了,還總能幹那沒出息的事情嗎?”

竇母拉著竇楚生的手,“楚生真的長大了,常言說吃一塹長一智,這虧咱們沒白吃!”

竇楚生本就不是個嘴拙的,知道怎麼討老太太開心,“大奶奶今個兒早起和我說,想收墨玉那丫頭給我做通房。”

話剛說到這,正在端著茶壺的顏如玉手停在了半空中,伸著耳朵等下文。竇母把話茬接過去,“收墨玉做通房,隻要是正正經經地開了臉,大奶奶又不反對,這事兒不用請示我老太婆,你們小兩口自己做主。”

顏如玉心裏不快,老太太連一點麵子也不給她,哪怕假意的阻止也好呀。

竇楚生道:“孫兒今天來,是想對奶奶說,楚生年紀不小了,卻一事無成。連兒子和女兒都有了,一直讓侯爺和弟弟養著。要是隻養著我一人也就罷了,還有一妻一妾。這些天我一直慚愧得要死,還哪有臉再添一個通房?大奶奶的好意我領了,墨玉我是堅決不要的。”

顏如玉和竇母都吃了一驚,竇楚生的變化太快了,讓人一下子有點轉不過彎來。竇母望了一眼站在他旁邊的竇寒生,心裏猜出了七八分。

“楚生呀,你能這麼體諒侯爺和寒生的難處,奶奶都為你高興呢!剛才我還在和如玉兩個閑聊,你這一妻一妾都是能體諒人的。老婆說給你收通房,姨娘呢,也二話沒有。有這麼好的妻妾,真是你的福分呢!”

竇楚生就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給顏如玉鞠了一躬:“過去的竇楚生已經不在了,姨娘以後就看相公我的實際行動吧!”

顏如玉自從嫁到竇家,第一次見竇楚生一本正經地說話,又當著老太太和竇二的麵,給足了她麵子,心裏有些感動,眼眶就濕潤了。“相公快別這樣,可折煞妾身了。”

竇寒生說,“剛才大哥對我說,想找點事情做,也不能總這麼遊手好閑的。我一時也想不出他能做什麼,就自作主張說讓他給老祖宗當幫手治治家,每天卯時到靜妙居點點卯什麼的。老祖宗年齡也大了,該享享清福了。”

竇母怎麼也沒想到兩個孫子是來說這事的,比剛才那不收通房的話還讓她歡喜。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楚生呀,奶奶怎麼感覺像是在做夢呢?我真可以享到大孫子的福了?”

對顏如玉來說,這真是個意外的驚喜,竇楚生要是有事情幹了,也就沒工夫到外邊閑逛找女人,從心裏感謝竇二。走到炕邊,恭敬地給竇二福了一個大禮,“自家兄弟,按理說不用說客套話。但是妾身真的是太感謝二爺,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大爺這些年沒操持過家務,還得二爺多多指點。”

竇母笑道:“兄弟之間,夫妻之間這樣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該有多好。我這老太婆看了心裏舒坦呢!竇二這主意好,你大哥先從治家練起。我這老太婆身體還硬朗,先帶你些日子,扶上馬再送一程。”

竇楚生和顏如玉一起給老太太福禮,“謝老祖宗栽培!”

“楚生畢竟是個大男人,也不能總窩在家裏。管半年的家,有經驗了,也像二房似的,挑一處竇家的生意去做。還有,我看七娘是個心裏有數的,代我管家沒幾天,事情處理得有條不紊。何不就讓她做個監察?每周查賬一次,這樣,大房和二房互相監督,財務也透明起來。有了問題我們擺在桌麵上,早解決少一份禍患。”

三個人都讚竇母的主意好。

白鷺洲上房

孫夫人躺在錦榻上閉著眼睛想心事。

竇二越來越不受控製了,居然跳過她這個大太太,直接把竇楚生帶到老太太房裏去,聽說還建議竇楚生協助老太太管家。竇二怎麼會幹出這麼糊塗的事呢?雖然他們母子之間不像過去那麼融洽,可這畢竟是二房內部之間的矛盾。她現在雖然躺在床上,可畢竟有好了的那一天。過去協助老太太管家的活一直都是她在做,半路插入進來個竇楚生,等她病好了,還有事情幹嗎?

想來想去覺得人家還是親兄弟,有血緣關係。又轉念一想,也不完全在血緣。七娘沒嫁過來的時候,竇二這孩子對別人臉冷,對孫夫人一直都是好的。娶了媳婦之後就變了,才一個多月,越來越不把她這個當娘的放在眼裏了。

“梨花!”孫夫人閉著眼睛招呼道。

梨花輕手輕腳地走進屋,“大太太有什麼吩咐?”

孫夫人睜開眼,“過來給我捶捶腿。”

梨花從架子上取下了美人拳,跪在床邊的腳踏上輕輕地捶了起來。

孫夫人又閉上眼睛,想到甄七娘,微微蹙起了眉頭。想起了七娘嫁到竇家後的一幕幕,心中勾起了不滿。這小媳婦眼珠子就會往上看,懂得在老太太麵前討喜,老太太是她堅強的後盾。竇二又被她籠絡住了,這樣一來,她這個當婆婆的完全徹底地被架空了,沒有什麼事情是非請示這個婆婆後才能做的。如今連親生女兒竇舞陽都對她不滿,還和七娘的表兄訂了婚,形勢對她是越來越不妙了。

孫夫人心裏不舒服,她奈何不了竇母,難道還奈何不了一個兒媳婦?孫夫人在心裏盤算開了。想辦法讓老太太討厭七娘?這倒不是很難。隻是老太太寵愛竇二,竇二又喜歡七娘,讓老太太真的討厭七娘不太可能。讓竇二和七娘之間生嫌隙?隻有這個辦法,讓竇二厭了七娘。不把這個媳婦換掉,自己沒有好果子吃。

怎麼才能讓竇二討厭七娘呢?這個問題挺費腦筋。就聽門外有人輕聲地喊道:“梨花姐姐在嗎?”

“誰在外邊?”孫夫人問道。

一個俊俏的小丫頭進來了,說話輕身慢語的,“回大太太,我是紫菱芳洲的棗花,原本是老太太房裏的二等丫頭。老太太說二奶奶房裏缺一個做針線的,就把我給了二奶奶。梨花姐姐向我討個花樣子,我給她送過來了。”

孫夫人仔細打量著棗花,一張橢圓形的鴨蛋臉,皮膚白皙,身材豐滿有致。不愧為是老太太調教出來的丫鬟,說話也幹淨利落。

“你侍候老太太多少年了?”

“回稟大太太,棗花九歲入竇府,侍候老太太七年多了。”

“你在紫菱芳洲隻做針線嗎?”

棗花畢恭畢敬地答道:“二奶奶很能幹,平日裏二爺的衣食都是二奶奶親自打理。端茶倒水的活是杏兒和紅依在做,忙不過來的時候也分配給豆莢做,婢子除了針線有時候也幹些雜活。”

孫夫人臉上帶著微笑:“二奶奶房中的事情多,三個大丫鬟也未必做得過來。你還年輕,多幹些活不吃虧。除了分內的事情,端茶倒水的活也應該搶著做才對。”

棗花依舊垂著首:“大太太的吩咐,婢子記下了。”

孫夫人又問道:“棗花姑娘除了會做針線還有什麼特長啊?”

正在捶背的梨花說話了,“棗花姐姐棋下得好,除了豆莢,還沒有人能贏得了她。”

“哦?”孫夫人驚訝。

棗花不好意思地擺弄著衣角,“平日裏沒事的時候下著玩的,也很少能贏得了豆莢姐姐。”

孫夫人很滿意的樣子,“閑著的時候常到白鷺洲來,和你梨花姐姐學學茶道,二爺最喜品茶,那三個大丫鬟也沒一個懂得。”

棗花留下送給梨花的花樣子走了,孫夫人把棗花的事情先放在一邊,心裏還在核計著怎麼整治七娘。想起剛才棗花說二奶奶是個能幹的,對,就從這“能幹”二字下手!

這一夜孫夫人都沒有睡安穩,翌日早晨起來連續咳嗽了兩聲。

梨花說道:“大太太這是著涼了吧?差人去請太醫來看看吧。”

孫夫人擺了擺手。不過就是昨夜沒睡好罷了,身體上沒有不舒適之處。說話間,就聽梨花說:“二奶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