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恨晚(1 / 3)

相見恨晚

七娘又起了個大早,把紅依、豆莢和蜻蜓三個丫頭都帶上了,杏兒和陸蒙也隨同著去了寒梅園。沒想到秦桂雲此時也在寒梅園裏,剛才一怒之下砸臥房裏的東西,正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和甄誠哭訴,她一個人在臨溪的老宅子裏麵獨居有多難,言外之意是要搬過來一起住。

甄誠鐵黑著臉一直沒說話,按理說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也不至於一點感情都沒有。甄誠是被竇燦陽和阮姨娘的事情氣著了,一分析就是秦桂雲從中使了壞,差點讓甄家一個中了解元的兒子被人賴了婚。

秦桂雲也聞聽阮姨娘被竇昆打了五十大板,隻剩下一口氣了。即便勉強能活命,也是廢人一個。剩下竇燦陽一個沒娘的孩子,即便鬼心眼再多,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

秦桂雲正磨磨唧唧地哭著,又承認剛才摔東西是一時糊塗,七娘帶著一幹人回來了。一見秦桂雲也在,正好是娘親秦雅靜揚眉吐氣的時候到了,不然連個觀眾都沒有,多沒意思啊。

七娘和幾個丫鬟給秦雅靜更衣,昨天下午特意讓織染坊趕製了一套新衣。其實過年的時候,七娘已經給娘親做了新衣服,隻是覺得二品誥命夫人冊封是大事,不能讓娘親再穿舊衣裳。

甄誠一聽禮部的人馬上就要下冊封,見七娘隻是忙活著給秦雅靜更衣,就有點著急,自己也是被冊封為正二品呢,活了大半輩子了,好不容易熬到正二品,哪裏敢怠慢了朝廷的人?七娘見爹爹急成那樣,笑著讓百合和丫鬟們去服侍他更衣。新衣裳也是昨晚趕製出來的。甄誠激動得老淚橫流,自己怎麼有臉來享受一對庶子和庶女的福分呢?

剛換好了服裝,宮中的人就到了,甄家人全部跪下行禮。先宣讀的是秦雅靜的誥命書,秦雅靜接下封冊,紅色的封皮封底,上麵寫著《冊封永安侯甄誠之嫡妻誥命》。然後又發了甄誠的誥命書,也是紅色的封皮和封底。七娘這才知道誥命夫人是由皇宮裏專門送來服裝的,彩冠華服異常的高貴漂亮,又帶著秦雅靜進屋換了誥命華服。甄誠火速派人將冊封送入臨溪甄家宗祠,再送與禮部一份帶回去封存。陸蒙騎馬飛奔著去的,往返隻用了一個時辰。

整個寒梅園一片喜氣洋洋,甄家眾人都來給甄誠和秦雅靜道喜。秦雅靜戴著禮冠端坐在椅子上,華貴又端莊。腿也基本上好了,拄著拐杖可以自己走路了。

七娘帶來了竇母的一份賀禮,一對赤金鑲寶石碧釧,一隻福字寶石玉枕,還有一隻巴掌大的紫檀雕花鏤空盒子。眾人唏噓了一會兒,竇母的東西,沒有一件不是稀罕的寶貝,就不知道那鏤空盒子裏裝的是什麼寶物。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舒心,七娘每天都是起早進宮給吳貴妃療病,在宮裏用過午膳,偏晌的時候,孝貞文太後讓太子纓和七娘一起陪她用午膳,然後太子就會用他自己的轎輦把七娘送到東宮門口,有時候也會要求和七娘一起去織染坊裏看看宮女服的製作情況。

七娘慢慢習慣了和鍾離纓的相處,他細心體貼,從不給七娘施加壓力,兩個人一起出入的時候,他都是很小心地避讓著,以免給七娘造成不好的影響。用午膳的時候,他會很細心地觀察七娘愛吃什麼,送她的時候就會送上一食盒禦膳房的菜品。

舒心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這天早晨到鳳藻宮給孝貞文太後請安,七娘發現太後娘娘的眼睛亮閃閃的。她把一枚蜜錢兒放在嘴裏,然後笑矜矜地說道:“七娘,你想不想隨哀家去狩獵?”

“狩獵?”七娘瞪大了眼睛,在她的印象中,狩獵是男人的愛好。

孝貞文道:“今天早朝的時候,皇家圍場那邊傳來消息說,圍場那邊發現銀狐!”

“銀狐?”七娘的眼睛瞪得更大,在前世裏,銀狐隻是個傳說,沒聽說誰親眼見到過。

孝貞文顯然對銀狐充滿著極濃的興趣,“這種銀狐很罕見,通體都是雪白的,燦如銀雪,匍匐在地的時候,無聲無息,無影無蹤,唯有兩隻眼睛是碧藍的。銀狐很有靈性。性格很狡猾,行動也敏捷,一個獵人終其一生能逮住並馴服一隻銀狐,就是一生中最大的成就了。”

七娘笑著說:“能陪太後娘娘去狩獵當然是臣婦的榮幸,但吳貴妃也需要人照顧。臣婦聽娘娘的吩咐,陪娘娘去狩獵還是在宮裏侍候貴妃,都是願意的。什麼時候出發,要去幾日呢?”

太後慈愛地望著七娘說:“你這些日子同時照顧吳貴妃和哀家兩個人,很辛苦了,難得能出去放鬆一下,就安心地玩幾天。再說,你陪在身邊還能隨時給哀家按摩。發現銀狐的地方是在蒙山附近的小圍場,不算太遠,就在臨溪附近。連去帶回來一共隻需三日,銀狐可不會在一個地方呆太久,如果抓不到它在那裏等再久也沒有用,或許就是跑到別的地方去了。一會兒你給吳貴妃按摩完,陪她用過早膳,就回家準備一下,偏晌的時候就出發!”

蒙山位於臨溪的北部,從臨溪到皇家圍場要走半天的路途。

那拉皇後留守在皇宮中,吳貴妃臥病不能出門,孝貞文就從新晉的三十名秀女中精心選拔了五位隨行,其中就有蕭婉兒,可能是想讓太子和秀人們熟識一下建立感情吧。隨行的官員都是武將,外加兩千禁衛軍,再算上宮人、馬夫和雜役,浩浩蕩蕩的有近三千人。

七娘被眼前的陣勢驚呆了,做夢也沒想到太後和太子出行狩獵是這麼大的場麵。七娘被安排和三名秀女同乘一輛馬車,驕簾外的景色不一會就從城鎮變成了荒郊野地。偶爾能看到村莊和田舍,還有待播種的麥田,過一會兒又變成了連綿起伏的山脈。

那三名秀女一言不發,可能是因為是競爭對手的緣故吧,互相看著窩心?

七娘正感覺無聊,簾外傳來了得得的馬蹄聲。緊接著聽到太子纓的聲音:“竇夫人,竇夫人。”

另外兩個秀女在前邊的驕子裏,聽到太子纓的聲音,兩輛馬車的驕簾同時掀開,五個腦袋同時望向驕子外邊,想引起鍾離纓的注意。可是,鍾離纓的目光沒往任何一個秀女的臉上看,桃花眼中盈滿了笑意:“竇夫人累不累?”

七娘見那麼多的秀女注視著她,微笑著答道:“還好,臣婦一直在調理著坐姿,就怕累著了,到了圍場沒有體力服侍太後娘娘。”

鍾離纓彎彎的嘴角孕滿了笑意,“這路有些不平,馬車有些顛簸,再走半個時辰就會在前邊的小樹林裏紮營,忍一會兒就到了。”

半個時辰後,大隊人馬在小樹林裏安營紮寨,離圍場已經不太遠了,明日再起早趕路。奴婢們開始搭建帳篷,安鍋灶煮飯。

晚膳過後,帳篷外的空地上升起了篝火。隨行的官員們開始喝酒劃拳,女眷們熟識的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七娘到帳篷裏給孝貞文做過按摩後就回到自己的帳篷躺下了。帳篷裏隻有她一個人,今夜的月亮不很大,卻很明亮。她開始想念竇寒生,掰著手指頭數他已經走了多少天。如果這次要是他一同來狩獵,小夫妻兩個就會在這月夜裏暢遊一番。同騎著一匹馬去樹林邊上的那條小河,那河水一定是清澈見底,水裏會有遊泳的小魚吧?還有那片靜悄悄的小樹林,裏邊一定長滿了不知名的樹木吧?

胡思亂想了很久,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

月亮地下有個頎長的聲音,手裏握著一柄寶劍,他對著七娘的帳篷久久地凝視著。篝火旁男人們劃拳的聲音絲毫沒有引起他的興致,思緒也飛向了那片小樹林,還有樹林邊上的那條小河,隻可惜不能帶著她同去……

為什麼沒有在去年的今天遇見她?那個男人為什麼如此幸運,在他之前擁有了她?

翌日淩晨,所有的女眷也都換上了獵裝,英姿颯爽地騎在了馬上。七娘驚奇地發現連自己的身體也是擅長騎馬的,隻是她的思想還不能跟身體的動作太協調。她身著一套寶藍色的騎馬裝,騎著一匹溫順的棗紅馬,跟在大隊人馬的後麵。剛開始還有些膽戰心驚,沒過多一會兒,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從心底油然升起,動作也嫻熟起來。

在七娘麵前跑過的兔子、麋鹿和獐子不少,隻是一隻也沒有打到。那五名秀女卻是狩獵高手,除了蕭婉兒以外,馬鞍裏都滿載著豐富。一整天都沒有發現銀狐的影子,眾人都很泄氣。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聲:“快看呢,銀狐在那兒!”

激動的情緒在隊伍中蔓延開來,所有的人都策馬揚鞭地向前方跑去。即便沒本事捉到銀狐,能一睹它的風采也好啊。女眷們的臉也都紅撲撲的,尖叫聲歡呼聲一片。

七娘自然也不想錯過,揮舞著鞭子向前麵趕去。她不敢跑得太快,因為還不太了解自己的騎術,人又多,幾百匹馬揚著塵土,就怕從馬上摔下來被後麵的馬踩到了,心裏一猶豫就落到了人群的後麵。忽然不知道從何方濺起了一塊小石子,這小石子正巧就砸在了棗紅馬的額頭上,棗紅馬吃痛後受驚,揚起了前蹄嘶鳴了一聲。

七娘緊緊地抓住韁繩,心裏邊害怕極了,就怕被棗紅馬甩到地上去。棗紅馬也許是疼得厲害,根本不聽七娘的指揮,哀叫嘶鳴聲漣漣,發了狂似的,撒開蹄子調轉馬頭就朝來路奔跑,不一會兒就遠離了人群。

其餘的人隻顧著策馬追趕銀狐,沒人注意到落在後麵的七娘。

棗紅馬奔跑的速度太快,很快就衝進了昨夜露營過的那片小樹林。周圍都是樹木,它不停地跳躍,七娘最怕的就是被甩下馬去,不被摔死也得被摔殘廢。她的衣服已經被樹木勾破,驚慌之下隻得緊緊地抱住馬脖子,手指上握緊了韁繩。

棗紅馬被小石子打穿了腦袋,它是流著腦漿在奔跑,耗盡了最後一絲精力,一頭栽倒到地上。

七娘也終於被摔在了地上,還好,棗紅馬要栽倒的那一瞬間,速度已經減慢下來,七娘雖然被它摔得呲牙咧嘴,摔得並不算重。她從地上爬起來,摸了摸身上碎成布條的衣服,向四處望了望,想辨別一下方向,可是周圍除了樹木別無它物,根本找不北。樹林裏一片寂靜,大隊人馬的鳴叫聲絲毫也聽不到。七娘真的是沒注意了,天已經完全黑了,樹林的倒影鬼魅般陰森怕人。

想喊兩聲吧,周圍又沒有人,再把豺狼虎豹吆喝出來就遭了。無奈之下隻得走到死去的棗紅馬前,把馬鞍裏的東西拿出來。用的東西倒是有,雖然沒有吃的,三兩頓倒是餓不死。再說,鍾離纓要是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回來找她的,隨從來了兩千禁衛軍呢,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呢?這麼一想,七娘心裏有了底。

可是,七娘在鍾離纓來救她之前,一定不能被野獸吃掉!來之前怎麼沒想到帶著火源呢?哼哼,要是想到會落到這麼悲慘的境地,打死也不能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