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走天下
上回說到周豔麗拎著一袋子從靜妙居偷得的寶物回了海棠院,正欲開門,身後突然有人叫她。做賊的人免不了心虛,她渾身一精靈,回頭一看,卻是周氏房裏的丫鬟墨玉。
墨玉見周豔麗神態慌張,右手拎著的東西似乎很重,把右側肩膀壓得偏斜著,忙上前一步要去幫周豔麗一起拎那隻包袱。周豔麗道:“娘家兄弟給我送了點東西來,家裏還有事急著先走了,我就自己背回來了。”
墨玉跟了周氏好幾年,竇府裏的水有多深心知肚明,哪肯相信周豔麗的謊話?周豔麗手裏拎著包袱,不敢在外麵說話,不讓墨玉進屋吧,又怕她疑心,無奈之下隻得讓墨玉幫助拎著包袱跟進屋。
房門一關上,隻聽墨玉“哎呦”一聲,包袱從手裏突然脫落。不僅包袱落在地上,落地之前,墨玉的手還“剛好”碰到了包袱上打著的活結,包袱裏的錦盒嘩啦啦地滾落到地上。
周豔麗家的親戚,一個比一個窮,會一次性送她這麼多寶物?墨玉的臉上帶著莫名的笑,笑得周豔麗渾身發毛。慌忙地從一個盒子裏取出一套純金頭麵,“墨玉,你跟了大奶奶這些年,為到奶奶和兩個孩子操了不少心,這套首飾就送給你吧。”
墨玉的笑意更深,這是想堵住她的嘴嗎?萬一贓物要是被搜出來,大頭讓別人得了,自己也得算做同夥,說不清楚啊。伸手推辭道:“周姨娘太客氣了,姨娘要是真心疼奴婢,心疼大奶奶,就不該送這麼無用的東西。”
周豔麗腦袋一時轉不過彎來,這可是純金的首飾呢?怎麼是沒用的東西呢?臉上滿是笑容地說道:“姑娘想要什麼,盡管和姨娘說!隻要是我能辦到的,就會答應你!”
墨玉瞪著大眼睛問道:“此話當真?奴婢就不客氣了。”
周姨娘說:“你這孩子,和我還客氣什麼呢?”
墨玉道:“大奶奶的病挨不過年關了,她最掛心的就是美儀和小寶。剛才把少爺和小姐托付給奴婢。可是,萬一大奶奶不在了,奴婢還有資格照顧少爺小姐嗎?奴婢愁得睡不著覺呀。”
周豔麗腦袋雖然笨,這點事情聽明白了。兩年前周氏就想把墨玉給大爺做通房,大爺沒同意。今日她舊事重提,是想借著掌握這個秘密,讓周豔麗做主把她送給竇楚生做妾呀。
既然有短處抓在人家手裏,周豔麗知道該怎麼做。也不理會散亂在地上的寶物,拉著墨玉的手坐在床上。“姨娘就知道,姑娘對美儀和小寶最好了。大爺要是能娶了你,是他的福分呢!等忙過了這些天,我就讓大爺收了你。”
墨玉微紅了臉,得到了周豔麗的承諾,心裏有底了,把周氏的病情詳述了一遍。
再說靜妙居那邊,芍藥很快取回了安胎藥。回到了老太太屋裏的時候,顏如玉說周姨娘家裏來了一個親戚,她回去照料一下。芍藥有些詫異,薛嬤嬤為何大白天的躺在床上睡了?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情,撇下顏如玉一個孕婦照顧老太太有點說不過去。
偏偏老太太比往日難侍候,嘴裏嗚嗚地不成句子。顏如玉給她喝水,不對,喝藥,還是不對。急得她滿頭大汗,莫非是剛才婆媳二人在炕上擺弄寶物時,老太太聽著動靜醒了看到了?
顏如玉急得後背沁出了一層冷汗,把中衣都濕透了。每當望著老太太的時候,都覺得老太太的一雙眼睛怒視著她。芍藥過到外屋把薛嬤嬤喊醒了,和薛嬤嬤給竇母捶背按摩腿,安撫了好一會兒,竇母才平靜下來。
七娘把三房的三口人帶回義國侯府後,胡翠花和竇華生簡單地用了點午膳,小兩口直接去靜妙居照顧老太太。七娘一再囑咐竇華生這幾天先別去給侯爺請安,竇昆正在氣頭上,別再把他氣倒了。
任姨娘和竇楚生在白鷺洲照顧竇昆,七娘和竇寒生小兩口回紫菱芳洲休息。沒有了孩子的吵鬧,七娘這些天有些不適應。快過年了,年前要把龍鳳胎接回家來。
用過午膳,竇寒生靠在窗前的桌案上,手裏拿著一冊書卷,眼睛卻不在書冊上。
“相公,該睡一會兒了,昨天侍候了老太太一夜呢。”七娘走過去,把書冊從他的手中抽出來。
竇寒生答應著上床了,七娘給他蓋上了被子。心裏有事,那裏睡得著?目光炯炯地望著七娘。七娘也有些累了,上了床靠著一個引枕躺著。竇寒生道:“竇三這次回來,書就不要再念了。”
七娘歎了口氣,“不讀書他能做什麼呢?”
“不能做什麼也總比到外麵惹事生非要強。”
“那倒是。”七娘應了一聲,把上午吉順巷裏發生的事情詳述了一遍。
竇寒生伸手把七娘攬在了懷裏,“真是難為娘子了,要是我去了,那一千兩銀子一準兒就給那李家小叔了。”
七娘把頭偎在他的懷裏,“男人總是心粗的,又礙著麵子,怎好為了銀子在那樣的地方討價還價?這事兒就得娘們出麵和他胡纏。”
紅依在外間輕聲地問了一句:“二爺、二奶奶歇下了嗎?薛嬤嬤來了。”
薛嬤嬤來了?會是老太太出事了嗎?小兩口匆忙地穿了衣服出了臥房。剛在貴妃椅上坐好,薛嬤嬤噗通一聲跪下了。“請二爺二奶奶恕罪!奴婢有罪呀!”
七娘去扶薛嬤嬤,“嬤嬤別急,有話慢慢說,是不是老太太出事了?”
薛嬤嬤不肯起來,“老太太沒有事,請二爺二奶奶放心。奴婢見三爺三奶奶在那裏照料,才來回稟二奶奶的。沒想到老太太信任了奴婢一輩子,奴婢卻幹出這麼沒臉的事情!”
薛嬤嬤躺在靜妙居外屋睡了一覺,被芍藥喚醒。見竇母表情異常,臉漲得通紅,不停地衝著顏如玉瞪眼睛。薛嬤嬤和芍藥慌了手腳,生怕是顏如玉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把老太太氣成這樣了,就示意她離開老太太的視線,搬了一個杌子到旁邊坐著去,這才慢慢地把竇母的情緒平和下來。
剛才三爺和三奶奶來照顧老太太,薛嬤嬤把芍藥叫到了外屋,詳細地問了她睡著後發生了什麼事。芍藥說她也不知道,顏如玉派她去取藥,回來後薛嬤嬤睡了,竇母就在嗚嗚叫。
薛嬤嬤感覺事情不妙,摸了摸腰上掛著的鑰匙,一定是有人取過鑰匙,鑰匙雖然還掛在腰帶上,卻變了位置,如果不細心是看不出來的。
竇寒生一拍桌子,“兩個姨娘好大的膽子!”
薛嬤嬤又在地上叩頭:“奴婢就不該貪喝那杯大紅袍,那茶水裏定是下了安神藥的。奴婢老了,覺很少,怎麼會在白天睡著了呢?”
七娘把薛嬤嬤從地上拉起來,“嬤嬤快起來,老虎還有打盹兒的時候呢,你能及時地把事情稟報了,辦法還是能想出來的。”
薛嬤嬤知道竇母將財產列了一份清單,放在七娘手裏。鑰匙在她手裏拿著,這要是丟了東西,她哪還逃得了幹係?七娘讓薛嬤嬤先回去,不許聲張,她和竇寒生核計一下對策。
竇寒生早晨的時候,被竇華生通奸的事情氣著了,這又被顏如玉和周豔麗婆媳二人氣得半死,倒背著雙手在地上踱步。“我暗中派人先把義國侯府的幾個院門看守起來,以防她們把贓物轉移了。”
七娘道:“一定要做得隱蔽,以防狗急跳牆,把東西毀了。”
竇寒生讓紅依喚了竇尋來,詳細地安排了。又道:“這事兒發生才有兩個時辰,贓物還一定在海棠院裏,現在去搜一準兒搜得到。”
七娘搖搖頭,“搜不得!這事兒是顏如玉婆媳兩個幹的,大爺一準兒不知道。公開搜出來大爺的臉往哪兒放?以後在竇家還抬得起頭嗎?再說,就算搜出來了,那婆媳二人怎麼處理?侯爺和老太太都病著呢,哪裏經得起這麼折騰?”
竇寒生點頭,“娘子說得極有道理,但是,老太太是把財產列了清單的,即便我們想替她們隱瞞,瞞得住嗎?真有分家那一天,清單上的東西少了,也許那婆媳二人還反咬一口哪!”
七娘歎氣,“誰說不是呢?一直都是我和三奶奶照顧老太太的,沒準還說是我們兩個偷的呢!”
“老太太是親眼見了,嘴上雖然說不出,心裏還不知道氣成啥樣呢!這兩個娘們太可惡!”
七娘道:“尤其是顏如玉,我一直納悶老太太對她那麼好,為什麼不想將來大奶奶去了後把她扶正呢?老祖宗真是心明眼亮呢!看顏如玉幹出的事,對老太太都下的去手,將來會善待大奶奶那兩個孩子?哼!怪不得大奶奶這口氣就是咽不下去,我都不忍心看她,還不如死了利索,喘氣都費勁,真是活受罪呢!”
七娘心裏憋得難受,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義國侯府裏現在亂成這樣,再來個大搜查,真是打鼠忌器呢,不僅要顧及竇楚生臉麵的問題,竇昆要是再受刺激,命都難保。
竇寒生氣道:“老太太要是去了,這個家還是散了吧。分了家各過各的,真有困難幫他們一把,不然大家這麼攪合在一起,別說侯爺和老太太,說不好哪天我先被他們氣死了!”
七娘道:“別死了活了的胡說!不過分家這一步老太太早看出來了。一再囑咐我義國侯府的宅子不能分,各房隻有住的權利,無權變賣成銀子。”
“老太太真是英明啊,要是不這樣,先說三房,過不了兩年就得把祖宗的東西吃幹喝淨了!等我們老的時候,也要對錦哥說這樣的話。義國侯府的宅子,是祖宗留下來的,這樣一輩輩的傳下去,要讓他們知道,斷送在哪一輩手裏,是極其可恥的事情。”
七娘一想到分家,眼睛裏放著光。“如果真分了家,我都想好了,先把下人裁掉一半,然後再把紫菱芳洲的花園一分兩半,一半種菜,一半種花。”
轉移了主意力,竇寒生的氣消了一半,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都會種上菜呢,沒想到還留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