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冬天又邁著輕盈的腳步來了,第一場雪也比往年下得早。七娘站在紫菱洲的院子裏賞小雪,錦哥興奮得不得了,張開小手想接住幾朵雪花。
錦哥說:“娘,白菜還長在菜園子裏,它們不怕冷嗎?”
七娘笑道:“白菜比別的青菜抗凍,被小雪蓋上一層被子,暖和得緊呢。”
錦哥瞪著烏溜溜的小眼睛,懵懂地望著七娘,似乎還是為白菜能不能凍著操心呢。又問道:“娘,今天廚房還要做包子嗎?我也要包包子。”
竇寒生拎著寶劍帶著麒麟父女二人從後花園走過來,他瞪了錦哥一眼,“天天惦記著蘿卜白菜包子這些小破事,還像個爺們嗎?”
七娘雙眉倒豎,說道:“不許你這樣訓斥錦哥,如果錦哥從小就能明白衣食是一種大事,勤勞是一種美德,才能從真實不虛的生活中體會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呢。”
竇寒生微笑著斜睨了她一眼,“娘子的話語似乎包含著哲理呢。”
還是在前世的時候,七娘就見識過父母們教養孩子的理念。大多數家長最期望的就是孩子學習好,把所有的經曆都花費在培養孩子學習上。三五歲的孩子,就要參加各種培訓班,什麼書法啦,繪畫啦,彈琴啦,舞蹈啦。上了小學就更了不得,除了正常上課之外,還要參加各種補習班。上了初中,就要為中高衝刺。好不容易上了一所好高中,又要為高考做準備了。
說起中學生,真是苦不堪言。早晨五六點鍾起床,七點鍾就到學校了,課前有早自習,晚上有晚自習,除了吃飯睡覺,其餘的時間都在上課。真正發自內心喜歡學習的孩子到底有幾個呢?
七娘也經曆過高考,那段經曆不堪回首。真的考上好大學就萬事大吉了嗎?大學畢業生找不到工作的實在太多了。那麼,就有個疑問,十年寒窗苦,家長和孩子一起花錢磨時間遭罪,到底為了什麼呢?孩子們的時間如此地緊張,哪裏還有時間學習生活的本領?體會生活中的快樂?
這是個教育理念的問題,七娘回憶她大學四年的生活,不能說這四年書讀得一點用沒用,但可以肯定地說對現實生活和工作沒有太大的指導意義。這是中國教育體製的悲哀,也不能怪家長。
穿越到了古代,七娘才知道,從古至今,中國人都在教育孩子長大了要出人頭地,望子成龍這個成語是對家長們最好的寫照。那麼有多少家長關心孩子應該有個快樂的童年?孩子應該按著興趣愛好發展,學會怎麼過日子?
七娘對錦哥和麒麟沒有那麼高的期望,從小教會他們熱愛生活,掌握日常生活的本領,至少長大了不會餓著。至於能不能幹大事,要看他們個人的造化了,幹不成什麼大事,踏踏實實地享受瑣碎生活中的樂趣也不錯。
最可怕的是這種人,大事幹不來,小事瞧不起,廢物點心一枚,這樣的男人女人不下少數。七娘道:“酸菜已經醃好了,一會兒吃今冬第一頓殺豬菜。”
麒麟跳著腳拍手,“我最喜歡吃殺豬菜啦!”
錦哥說:“今年的酸菜是我和巧姑一起醃的呢!”
七娘愛憐地摸著錦哥的頭,醃酸菜那天,他幫著抱了十棵大白菜,還幫著巧姑把白菜碼到了缸裏。
竇寒生將七娘身上的雪花拍打掉,又幫著兩個孩子拍打,一家四口回到了上房。熱氣騰騰的殺豬菜已經擺在了桌子上,旁邊還擺著一排小圍碟鹹菜:鹹鴨蛋、辣白菜、甜蒜和鹹漬瓜條,鴿子蛋是三樣:肉沫鴿蛋羹、熏鴿蛋、煎荷包鴿蛋。
鐲子端著熱水盆給兩個孩子淨手,胡姬也幫竇寒生和七娘打來了熱水。洗漱幹淨後,一家四口坐到餐桌旁。殺豬菜盛在一個銀鍋裏,銀鍋下麵燃著酒精爐。七娘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拆骨肉放在錦哥碗裏,麒麟又有意見了,“娘,我也要你夾的肉。”
七娘笑道:“娘給你夾一塊血腸好不好?”
麒麟最愛吃血腸,她是見七娘給錦哥夾肉才嚷著要肉的,這小丫頭,從來都是不吃虧的主。“娘,你再給我夾一塊凍豆腐吧。”
殺豬菜是全家人都愛吃的,肉骨湯燉酸菜,裏邊配上粉絲、拆骨肉或者五花肉,再加上血腸、凍豆腐,冬天吃起來熱乎乎的。
竇寒生說:“殺豬菜配白米飯最好,我不喝粥了,我要喝湯。”
一對龍鳳胎也嚷著說要吃白米飯喝湯。竇寒生給兩個小家夥盛了酸菜湯,又給七娘盛了一碗,說道:“你今日要做包子嗎?是中午吃還是晚上吃呢?”
七娘笑道:“知道你喜歡吃包子,別惦記,晚膳肯定給你留著包子,今日包胡蘿卜牛肉餡的。”
竇華生放下筷子說道:“很想一直陪著娘子和孩子們,早晨吃殺豬菜,晚上吃牛肉胡蘿卜餡的包子呢。”
七娘一愣,聽竇寒生的話裏有話,也放下了筷子,“二爺的表情為何如此凝重,你想嚇著我和孩子?這些家常的飯菜我們不是每日都能吃嗎?”
竇寒生的臉色很嚴肅,“皇上這幾日就要退位了,太子馬上要繼位,為了防止北番在這個節骨眼上搗亂,皇上派我親自帶兵駐守塞北一個月,等把一切都安頓好了,我就會回到京城來。”
自從七娘嫁到義國侯府,竇寒生出遠門隻有一次,時間也就是半個多月。這四年來,兩個人一直廝守在一起。一個月對七娘來說,實在是太長了。一陣酸楚湧上了她的心頭,“你放心的去吧,隻是要多加小心,再加上往返的路途,要離家兩三個月呢,一定要趕回家來過年啊。”
麒麟平日裏小嘴就甜,也學著父母的樣子放下筷子,“爹爹,你要出遠們了?麒麟好想你哦,現在就想了。”說著,把小手撫在心口的位置上。
竇寒生喜得咧著嘴巴,“還是女兒和我貼心。”說著,把麒麟抱起來放在腿上,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塊血腸放在她的嘴裏。深情地望著七娘,“我一定趕回來和你們一起過年,我不在家,家裏的重擔落在你一個人的肩上了。紫菱洲我是放心的,有你在,兩個孩子會過得快活舒服。海棠院裏,大爺和豆莢結婚後,小日子過得很滋潤,美儀也很懂事,管家也管得很好。白鷺洲呢,自從將任姨娘升了續弦,過得也算平靜。你記住我的話,侯爺如果再鬧事,不要隨著他的性子來。侯爺和小孩子一樣,該管還得管。”
七娘說:“你的話我都記住了,不會讓侯爺隨心所欲地亂來。”
竇寒生接著說道:“最不省心的就是竇三啦,自從買下了鑄造坊,正經生意沒見他做出來,吃喝玩好倒是比從前更會了,日子久了保不齊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公主能總是依著他的性子胡鬧嗎?夫妻兩個會有翻臉的時候。”
七娘吃了一碗白米飯,又喝了湯,感覺吃飽了,“這小子的秉性是難改了,年齡大了,世界觀已經形成了。”不知不覺間,世界觀三個字從口中溜達出來,好在竇寒生這幾年已經習慣了突然聽到一兩個莫名其妙的字句,上下文一聯係,也能聽得懂是啥意思。
“我也是這麼想的,隨他去吧,心裏總有種預感,他會有吃大虧的那一天呢。從小到大,我是從來不肯得罪女人的,誰要是讓女人記恨上了,還真不好辦呢。女人報複心是很強的,又喜歡記仇。”
七娘笑道:“沒想到你這麼怕女人,你是怕我報複你才不敢得罪我是吧?”
竇寒生道:“你就喜歡胡說八道,人家是喜歡你才不惹你生氣呢。”
麒麟和錦哥也吃飽了,找冬嫂帶他們到院子裏玩去了。七娘說:“塞北天寒地凍人煙稀少的,你到了那邊要受罪了,不像在家裏有下人侍候著。”
竇寒生夋著眼道:“聽你的話音是要配個小妾給我帶到塞北去不成?”
七娘知道他是故意氣她,咋咋呼呼地說道:“好啊,給你配上兩個漂亮的丫頭當小妾,讓你在塞北夜夜春宵,你敢不敢要?”
竇寒生笑了,“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一準得治你的罪。你的做法很像是北番派的奸細在使美人計,想削弱我軍的戰鬥力呢!”
“算你聰明,一眼就識破了我的美人計。不聊美人計了,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塞北那邊一定缺少絲綢棉布類的東西吧?你要是能帶些織染坊的布匹到那邊換點貂皮回來,一準能賺大錢!”
這次竇寒被氣得炸毛了,“你以為我到塞北是去遊山玩水嗎?塞北路途遙遠,出發前隻是一路上用的糧水能帶齊整就不錯了。”
七娘說:“不行就不行唄,你瞪什麼眼睛呢?”見竇寒生真的很生氣的樣子,急忙轉移了話題,把蜻蜓和湯圓報複喬家的經過說了。
竇寒生說:“蜻蜓真把你當親人了,這麼秘密的事情都告訴你。不過,我倒是覺得湯圓的手段不一般呢,既報複了喬家人,她和蜻蜓又不受傷害,聽著挺解氣的。還真想不出,女人報複男人會有這麼多種方式。喬四家的該死,活著也是禍害。還有這喬鐵,廢了他就對了,否則不知道他還要禍害多少姑娘。”
七娘說:“湯圓這小媳婦在南方混了五年,可是學了不少的本事呢,她用的這個龜茯膏實在是厲害,又不露痕跡。我還沒和你說她是怎麼收拾喬鋼的呢,手段更是了得。”
竇寒生來了興致,“湯圓把喬鋼怎麼了?你快說給我聽。”
吳湯圓和喬鐵分手後,沒過幾天就和喬鋼同居了。一天夜裏,兩個人睡到半夜,就聽到有女人的怪笑聲在房梁上縈繞,笑得人毛骨悚然。喬鋼一個激靈從被窩裏爬起來,渾身打著顫想把床頭櫃上的蠟燭點燃。可是,蠟燭剛點著,就被一陣風吹滅了。
就聽那女人的聲音又從房梁上飄下來,“喬鋼,我是你娘。娘是怎麼死的你清楚嗎?都是讓你們兄弟兩個害死的!你們兩個不孝順的東西!”
喬鋼嚇得渾身發抖,慌忙地跪下了。臉嚇得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憤怒的聲音又從空中飄過來,“你和喬鐵兩個是造孽呢,兄弟兩個欺負蜻蜓一個,是老天報應啊,才要了你老娘的命。如今,你和喬鐵舊病複發,兄弟兩個睡一個女人,說不準又要報應在誰身上!”
喬鋼心驚膽戰地抬起頭,差點嚇得魂飛魄散。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騎坐在房梁上,臉色慘白的如同一張白紙,長著一口獠牙,分明就是個屈死鬼。
湯圓點著了床頭櫃上的蠟燭,一眨眼間那女人跑得無影無蹤。湯圓說:“是你娘的陰魂不散吧?她剛才說的蜻蜓是誰呀?”
喬鋼趴在地上抖做一團,在心裏嘀咕著,老娘說的對呀,喬鐵不也成了廢人嗎?真是老天報應啊。“我娘說的對,我和喬鐵是作孽,我和喬鐵是作孽,天老爺都饒不過我們……”
從這天開始,喬鋼不敢再來找湯圓了。回到喬家,他嘴裏不停地叨咕著那幾句話,“都是老天報應,我和喬鐵是作孽……”
自從喬四家的死後,喬四不停地在外邊著女人,也很少回家,喬家隻剩下哥兄弟兩個。喬鐵自身生了病,已經煩躁不堪,喬鋼神經又出了問題,什麼也幹不成了。喬鐵要到鑄造坊工作賺錢,也沒時間看著他哥,沒過幾天,神經失常的喬鋼跑出了喬家,一個人不知道溜達到哪裏去了,喬家沒人去找,是死是活,自然也無法考證。
聽完喬家的故事,竇寒生要上早朝去了。他摘下牆上的寶劍,穿上寶藍色的貂皮大氅,威武又英俊。七娘的眼中有些酸澀,過不了幾天他就要出發了,雖然不是上戰場,但自從北番的老番王過世後,大趙和北番的關係一直挺緊張的。
竇寒生見七娘背過身去,知道她是抹眼淚,說道:“瞧你,我隻是上早朝去,晚上還要回來吃胡蘿卜牛肉餡的包子呢,要不你送送我?”
七娘很想送他,也穿上了銀鼠皮大氅,跟著他到了紫菱洲的大門口,竇尋牽著狼煙等在那裏。竇寒生說:“時辰還早,天也不太冷。娘子想不想騎著狼煙到外邊轉一圈呢?”
七娘見竇尋在旁邊,有點不好意思。竇尋說:“二奶奶跟著去吧,我今天沒事,把二爺送到皇宮裏,再送二奶奶回府。”
竇寒生也不等七娘答應,長臂一撈把她抱上了馬,他自己也翻身上馬擁她在懷裏。
初冬的京城別有一番景致,空氣格外的清爽。小兩口騎在馬上,一句話也不說,享受這靜默中的溫馨。小雪稀稀落落地下著,輕輕地落在臉上就融化了。竇寒生伸手將七娘銀鼠大氅上的帽子掀起來戴在頭上,又係好帶子。第一次遇見她是在甄家後花園的梧桐樹下,從她嫁到義國侯府,四年多的時間,兩個人廝守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在心裏盤算著,再過四十六年,到兩個人金婚大典的時候,還有多少個日夜呢?到那時,該有重孫子了吧?想到這,他把懷中的人兒擁得更緊些。
靜默終於被打破了,“娘子,前些天你過生日,我送了你寶石項鏈,還把金鐲子金步搖也重新打磨了,怎麼沒見你戴呢?”
七娘喜歡首飾,主要用途是收藏在錦盒裏欣賞,隻有過年過節或者出門的時候才戴。平日裏家務事多,戴著嫌麻煩。見夫君當個事問起來,說道:“你馬上就要出征了,我一個娘們自己守在家裏,穿得樸素點好,就不戴首飾了。”
說話間到了皇宮的大門口,竇寒生側身下馬,將七娘抱下馬,又送上跟隨在後麵的馬車上。馬車裏點了火爐,暖融融的。七娘坐在馬車裏,目光一直目送著他走進皇宮裏去。這些年一直忙來忙去的,今天才發現,和他同乘一匹馬的感覺真好。
景文帝順利退位,太子鍾離纓繼位,正式改國號為大雍。七娘為竇寒生精心準備了幾套棉衣和日常用品,雖然有千般的不舍,竇寒生還是在一個飄雪的早晨帶著大隊的人馬踏上了征程。
這日用過早膳,七娘帶著胡姬到了廚房裏。昨日她到臨溪老宅看望甄誠,順便到臨河邊的漁婆家取了鴨蛋,這次間隔的時間長,裝了滿滿一竹簍,有二百多隻呢。
巧姑將鴨蛋洗幹淨了,一個個往壇子裏邊放。正是下人們休息的時候,隻有巧姑和蜻蜓在廚房裏。七娘說,“蜻蜓,你也休息去吧,我幫著巧姑醃鴨蛋。”
蜻蜓知道七娘有話要和巧姑說,笑嗬嗬地擦了手,回房去了。七娘望著蜻蜓的背影,道:“這丫頭最近的心情很好呢。”
巧姑停下手中的活計,搬了兩個小杌子,主仆二人麵對麵地坐了。“二奶奶,有件事我想……”話說了一半,巧姑的臉先紅了。
七娘猜到和巧姑的婚事有關,“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有什麼心裏話就說,我給你做主。”
巧姑跟李晨和離的時候,她對七娘說不想再嫁了,要一個人過一輩子,此時再提嫁人的話有點說不出口。見七娘鼓勵她,漲紅著臉說道:“二奶奶可別怪我食言啊,真沒想到會遇見他。”
七娘裝糊塗,打趣道:“他是誰呀?是不是要和李岑複合呢?”
巧姑見七娘理解錯了,一著急臉更紅了,活像剛生過蛋的母雞,“二奶奶,不是李岑啊,是蕭家三叔……”
七娘這才斂了笑臉,“蕭家三叔比李岑強在哪裏,你說給我聽聽。”
巧姑見七娘不停地提李岑,有點急了,“二奶奶,你是了解巧姑秉性的,不是那喜新厭舊的娘們。從小我娘就教育我,女孩子嫁了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然我也不會和李岑將就了十年。離婚的理由也挺簡單的,我一個女人,即便再能幹,再堅強,也不願意自己賺錢養活著爺們。可是,自從遇見蕭三叔,才知道男人和男人有多大的差距,李岑過日子的能力太差了。”
七娘說:“我看李豪挺喜歡蕭三叔的。”
“這麼大的孩子,誰對他好自然是明白的。親爹沒做到的,蕭三叔也做到了。”
七娘問道:“你說蕭三叔過日子的能力強,指的是什麼呀?”
巧姑又有點不好意思,“蕭三叔買了新房子,剛收拾完,前些日子裝修的時候就帶李豪去過。小豪回來就不停地對我說一些裝修上的小事,房子裝好後,小豪再去的時候,蕭三叔親手做飯給小豪吃呢。日常過日子的事情,沒有他不會的。”
七娘明白巧姑的意思,她看好的是蕭三叔過日子的能力。這些年蕭三叔做生意也賺了些錢,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也算得上是小康了。“我看李岑也比過去強多了,也不停地關心小豪,他是真的後悔了,你不想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巧姑的口氣很堅定,“不想再和他糾纏了,人生本來就短,女人的好日子就更短,和他在一起那十年遭的罪就不提了。分開了,孩子我照舊管著,也隻讓他出了一半的撫養費,也算對得起他了。他要是真的改好了,我真心地希望他能找個好媳婦踏實地過日子。”
巧姑的想法很現實,即便李岑改好了,等他再攢錢買個房子至少也得十年八年以後。人生有幾個十年?李豪長大了,巧姑也奔三十的人了。能遇見蕭三叔這樣的男人確實不容易,蕭三叔的孩子都已結婚,巧姑也不用給別人當後媽。兩個人帶著小豪過日子,蕭三叔又喜歡小豪,珍珠雞場也馬上就開業了,即便小豪將來考不取功名,前途也有著落了。
七娘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喜事,我是全人,給你當喜娘。”
巧姑忙擺手:“兩個人都是再婚,悄悄地把喜事辦了,就不張羅了,二奶奶的全人還是留給姑娘們當喜娘吧。”
七娘也不再堅持,“那我就送你一份賀禮,等著吃你和蕭三叔的喜酒喜糖啦。”
主仆二人正聊著天,鐲子小跑著進到廚房裏來,“二奶奶,公主殿下來訪,在上房裏侯著二奶奶呢。”
七娘問:“就公主一個人?三爺沒一起來嗎?”
鐲子小聲說道:“就公主一個人,好像剛哭過,眼睛腫得像兩隻水蜜桃呢。”
巧姑笑道:“看把你誇張的,眼睛能腫成水蜜桃那麼大?”
回到了上房,七娘給公主福禮,公主說:“妯娌兩個,就別講究那麼多虛禮了。我是心裏憋屈,來和二奶奶聊天的。”
七娘見公主的聲音裏帶著哽咽,哼了一聲,“一定是竇三這小子欺負公主了,是不是?他的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
公主說:“我見了二奶奶心裏就慚愧呀,這些天我一夜夜地睡不著覺,有一件憋在心裏就是想不通。”
七娘聽公主說到慚愧兩字,不知公主是何意思,忙說:“看公主說的,有啥想不通的,咱妯娌兩個好好聊聊。”說罷,親熱地拉了公主的一隻手。
自從鍾離纓繼位,孝貞文太後當女皇的夢想徹底破碎。太後娘娘心裏煩悶,對永倫公主的態度也不似以前親熱。到了大雍王朝,永倫隻是個皇姐,也遠不如原來當公主時受人尊敬。見七娘笑眯眯地望著她,猶如見了親人一般。“自從買下了鑄造坊,竇華生整日不著家。每日回到公主府時,都是下半夜了。隻是不回家也就罷了,買鑄造坊的時候,從我這拿了一萬二千兩銀子,這才幾個月呀?又管我要錢說是要進貨。我手裏能有多少銀子呢?要不到銀子他就生氣,好多天擺著一張臭臉,話都懶得和我講。”
七娘恨恨地道:“竇三這小子太不像話,這些天他一直沒回義國侯府,等見了麵我訓訓他!”
公主說:“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二爺都已經升任了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不僅對二奶奶客客氣氣的,還疼愛有加。既不納妾,也不在外邊搞女人。我剛才說到慚愧,指的就是這個,按理說我是先皇的女兒,皇上的姐姐,地位也夠尊貴了,怎麼就管不住相公呢?”
這事兒還用一夜一夜地想嗎?不就是相公找錯了嗎?有些男人雖然有毛病,不是本質上的,婚後是能成長的,竇三顯然不是那種類形。居家過日子就是這麼回事,女人要是嫁錯了爺們,猶如上了賊船,上去容易,下來就難了。
七娘勸道:“你也別想那麼多了,竇三這小子你不能慣著他。擺張臭臉給誰看呢?不還是因為你在乎他嗎?有些爺們值得珍惜和在乎,有些不值得。”
公主說:“我心裏明白嫁錯了人,可有什麼辦法呢?我已經嫁過兩次了,如果再離了,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啊。”
七娘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能勸慰一些無關痛癢的話語。
“有件奇怪的事情我又搞不懂了,他管我要錢我沒給,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銀子,最近又開始大手大腳地花錢了。”
七娘道:“那你可得搞清楚銀子到底從哪裏來的。”
“我這幾天正派人盯著他呢,有件事情你絕對想不到。”
七娘想不出竇三又起什麼幺蛾子,正要聽個究竟,鐲子敲門進來稟報,“寒梅園派人給二奶奶梢話,二爺的丫鬟香爐來了。”
香爐進屋給公主和七娘請了安,說道:“秦夫人讓我來稟報二奶奶,海藻姑娘和甄二爺的生辰八字已經批過了,兩個人的生辰是大合,還說女大三抱金磚呢!”
七娘喜上眉梢,那日是她跟著秦雅靜到秦府求婚,秦誌一夫婦顯然很滿意這樁婚事。七娘把皇上賞賜的一對金麒麟送給海藻了,秦雅靜也送了一份厚重的見麵禮。
香爐又說:“秦夫人說,選個好日子想把聘禮送過去,想讓二奶奶幫著列個聘禮單子,一共送多少抬也讓二奶奶決定。”
七娘說:“當然是送一百二十抬了!你先回去吧,告訴秦夫人我明日就派人把草擬好的聘禮單送到寒梅園去。”
香爐剛一出去,七娘迫不及待地問道:“三爺從哪裏弄來的銀子?”
公主壓低了聲音道:“盯梢的人說,前些天三爺帶人看過義國侯府的房子。”
七娘驚訝,“看義國侯府的房子?看的是哪一處,荷香園嗎?”
“不知道看的哪一處,盯梢的人隻跟到義國侯府二門上,沒進到院子裏來,三爺有沒有可能是要把荷香園的房子賣了換銀子花呢?”
七娘搖頭,“不可能,房契沒在三爺手裏。分家的時候,因為荷香園的房契是和紫菱洲聯在一處的,房契始終在我們二房手裏,他手裏沒房契,怎麼能賣房子呢?”
公主聽說竇三手裏沒房契,鬆了口氣,“我最擔心的就是他偷偷地把房子賣了,可這事情還是有些不對頭,他帶人看房子至少是二次了。”
“要是這樣我們還真得小心了,必須盡快地弄清楚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這樣吧,我一會兒過去和荷香院的丫鬟打聲招呼,如果三爺再帶著人來看房子,讓丫鬟過來知會我一聲,我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七娘真是為公主惋惜,怎麼眼睜睜地嫁了這麼個爺們呢?
公主起身告辭,“我回公主府去了,讓二奶奶費心了。”
七娘把公主送到紫菱洲大門口的馬車上,往荷香院走去。走到回廊上,銀姐正端著一盆小孩子的衣裳要往後院去晾曬。七娘跟著她到了後院,後院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前幾日三爺帶著什麼人回荷香院了?”
銀姐說:“一共回來過兩次,都是鬼鬼祟祟的。把荷香院的每個房間都仔細察看了,連菜園子和後院也看了。”
這事看來還是和賣房子有關,七娘叮囑銀姐要留心,竇三再帶人回來就通知她。
永倫公主和甄七娘都猜錯了方向,竇華生還真不是打著賣房子的譜。自從接手鑄造坊的生意後,他不停地往江邊的青樓裏邊跑,沒多久就把兩千兩銀子敗壞幹淨了。
在青樓的時候他認識了一個叫張承的嫖客,兩個人沒事就湊到一起喝酒。這張承就是個小地痞混混,平日裏隻要賺錢的事情沒有他不敢幹的。如今逮住了竇三這條大魚,開始打起了如意算盤。知道公主管得嚴,駙馬手裏沒銀子,張承一點也不在乎,兩個人在一起喝酒嫖女人,都是張承掏腰包。
又過了些日子,兩個人混得更熟了,儼然兄弟一般,張承就帶他到家裏喝酒。張承有個十一歲的女兒浮萍,長得有幾分姿色,隻要竇華生一到張家來,浮萍就黏著他問這問那。竇華生也就作勢裝糊塗,表麵上隻把浮萍當小孩子待。趕上喝多了的時候,當著張承的麵,就讓浮萍坐在他的腿上,用筷子夾菜給她吃。
有了浮萍誘惑著,竇華生手裏又沒銀子,大多數時候都泡在張家喝酒聊天。這日,張承的媳婦炒了一桌子菜,酒過三巡,竇華生又開始惦記上浮萍了。小浮萍也真是可人意,她本是在院子裏踢雞毛毽子玩,正巧有個人來家裏找張承,她帶著那人進來說事,站在大人的身後不停地眨著一雙鳳眼夋竇華生,撩撥得他的一顆心直癢癢。
天合人意,那人找張承有事,張承說:“竇三爺,我去去就來,讓小女先陪你喝幾杯。”
房門一關上,竇華生道:“浮萍過來,坐到竇叔叔腿上。”
浮萍像往日一樣,樂嗬嗬地坐到他的大腿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撒嬌。“竇叔叔,浮萍也想喝酒,我爹說我小,從來不給我喝酒。”
竇華生端起一盅酒道:“好啊,今天你爹不在,叔叔給你喝。”說罷,端起酒杯搭在浮萍的唇邊。
浮萍就著那盅酒讓他喂著喝了,一隻小手不停地扇著風,“好辣啊,不好喝。”
竇華生說,“喝習慣就好了。”說罷,又滿上了一杯。
浮萍偎在他懷裏,半推半就地又讓他喂著喝了。兩杯酒下肚,浮萍的小臉紅撲撲的。竇華生喂她一口菜,她就咯咯地笑個不停,用小腦袋在他胸脯上亂蹭,忽閃著一雙毛茸茸的大眼睛,神態小狗般可愛討喜。
竇華生早就耐不住了,隻是浮萍年齡太小,又是好友的女兒,有點不好意思下手。浮萍又撒嬌,“我給竇叔叔繡了一隻荷包,上麵繡著芍藥花呢,這就去拿來給叔叔看。”
浮萍給他繡了一隻荷包?難不成這孩子不是把他當叔叔,是喜歡上了他嗎?竇華生極力在給自己找借口。浮萍掙脫著想從他的懷裏出來,要到閨房裏邊取荷包。竇華生說:“叔叔抱你去。”打橫把浮萍抱在懷裏進了閨房。
兩杯酒喝得浮萍的小腦袋暈乎乎的,進了閨房後一雙丹鳳眼迷得細長,竇華生的一隻大手伸進她的中衣裏摸來摸去,她還是咯咯地笑個不住。“竇叔叔太壞了,讓我娘看見了要打我的。”
竇華生哪裏肯罷手?涎著臉說,“不讓你娘看見,叔叔是喜歡你呢。”
浮萍說:“我也喜歡竇叔叔。”
竇華生受了鼓舞,將浮萍放躺在床上,兩隻手都伸入她的中衣內,揉捏著那兩隻雞頭小乳。見浮萍並不反抗,索性將她的褙子脫下來,中衣也扯掉了,隻留一件淡粉色的小兜肚。
浮萍說:“竇叔叔,我喜歡你,想給你當小老婆。”
竇華生正在興頭上,啥話能不答應呢?“叔叔就娶你當小老婆,你聽叔叔的話好不好?”
“好,我聽叔叔的,你不許反悔哦,我就想給叔叔當小老婆。”
浮萍大聲說道:“娘,竇叔叔出去了吧?我沒看見他呀?我困了,要睡午覺,你別喊我。”
“別騙我,我聽到你房裏有男人的聲音,你快開門!”張承家的吼了一聲。
浮萍有點害怕,想從男人的懷裏逃出來,剛才喝酒的時候,張承已經在酒裏下了春藥,此時的竇華生正是欲火攻心,根本把持不住他的身體。又轉念一想,當著張承的麵,浮萍都坐在他的腿上,有時候還摟著他的脖子撒嬌,他也經常在她身上捏兩把,張承也不惱,想必他是願意把女兒給他的。
天下有免費的午膳嗎?竇華生想不了那麼多了,欺身把浮萍壓在了身下,浮萍大喊道:“竇叔叔放開我,我娘會打死我的!”
張承家的用腳開始踢門了,門哐當哐當地響。床上的浮萍也同竇華生撕扯著,語調裏帶著哭音,“竇叔叔放開我!放開我!”
張承家的踢不開門轉到了院子裏,剛進到院子裏,見張承回來了,罵道:“都是你幹的好事!把那狐朋狗友帶回到家裏來,白吃白喝的也就罷了,如今要糟蹋我閨女呢!”
張承立馬就急了眼,“不可能!竇三爺是什麼人?他是把浮萍當親侄女待的,你別口沒遮攔地渾說。”
張承家的急哭了,“竇三爺現在就在浮萍的閨房裏呢,門從裏邊插上了,我進不去呀。”
張承見戲演得差不多了,再過一會兒,女兒也許就真被這竇三開了苞,躍起身飛腳把窗戶踹開了。房間不大,窗戶一敞開床上一對赤身裸體的男女一覽無餘。男人的長袍糾纏著少女的衣裙扔在地上,一室旖旎的春色。
張承飛身跳進了屋裏,將竇華生從浮萍的身上扯了下來,扔到了地上一頓拳打腳踢。“哼,我真心地把你當朋友待,你卻打我女兒的主意!平日裏浮萍把你當叔叔,沒想到你卻是這樣的衣冠禽獸!”
張承家的怕鄰居瞧見,慌忙從外邊關上了窗戶。張承把門插打開,把老婆放了進來。張承家的見女兒一絲不掛,坐在地上哭喊道:“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呀?浮萍才十一歲呀!被這畜生禍害了,以後可怎麼嫁人呢?”
浮萍瑟縮成一團,跪在床上雙手抱著前胸,“竇三爺說了要娶我當小老婆。”
張承罵道:“你信他的鬼話?她老婆是前朝的公主,他是靠著公主吃軟飯的,借個膽子他敢娶小老婆嗎?”
浮萍年紀小,見竇華生長得英俊,從心裏喜歡上了他,並不知道被她爹利用了。此時才知道竇華生是前朝駙馬,根本沒能力娶她做妾。顧不上害羞,裸著身體抽了竇華生兩個嘴巴。
竇華生跪在地上叩頭,哪條路他也走不通啊。公主會同意他娶小老婆嗎?蜜桃是在娶公主前就娶的姨娘,都丟了小命,想納浮萍為妾,根本不可能啊。可是,不娶浮萍張承夫婦就要將他送到衙門裏去,這可是一點招法都沒有,竇三隻剩下叩頭的份了。
張承把她老婆攆了出去,竇三赤身裸體的實在是難看。張承家的氣哼哼地出了門,嘟囔道:“說別的都沒用,我給你指的那兩條路,竇三爺掂量著辦吧。”
浮萍又過去撕扯竇華生,“剛才還說過要娶我當小老婆,你為何要騙我?”
張承坐在椅子上了,“竇三爺,我給你指一條路吧,還不知道我老婆能不能同意,誰讓咱們兩個是哥們呢?”
竇華生猶如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又叩了十幾個響頭,“隻要張兄幫著我過了這一關,讓竇三做什麼都行。”
“這話爽快,還像個爺們!浮萍這丫頭長得不難看,要不是讓你禍害了,能嫁個不錯的爺們,我老婆就指著這個丫頭過上好日子呢。鄰裏們想必也聽到了剛才的吵嚷聲,這丫頭以後還怎麼嫁人?我就自認倒黴吧。我看你也挺喜歡她的,既然你是個懼內的,不能公開娶浮萍為妾,就偷偷地養個外宅吧,你要答應我一輩子對浮萍好。”
竇華生一聽這話,心裏樂了,他以為多大個事呢!人家張承把個黃花大閨女白送給他當情了,豈有不願意的道理呢?痛哭流涕地改了口,把張兄改成爹了。
張承說:“浮萍一個好端端的大姑娘,這麼不明不白地跟了你,我這當爹的就算白養活了她,等於是給你竇三爺養了個小老婆,我也不和你計較了。隻是我要為女兒的將來操心,她跟了你,總要有個住的地方吧?給你十天的時間,置辦一處宅子吧,我就把閨女給你送上門去,我這當爹的要求高嗎?”
竇華生苦笑著說道:“要求不高,這是我應該做的。”應該做的,銀子在哪呀?京城的房子這麼貴,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張承不慌不忙地說道:“你小子雖然渾,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家裏的情況我也是知道的,公主也不會給你太多的銀兩在手裏,不是連喝酒的銀子都沒有嗎?可我得替你著想啊,你原來那個媳婦瘋了,隻生了個女孩。公主又不能生育,你能娶到浮萍這麼年輕的媳婦,也是你的福氣呢,過個一年兩載的,她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你竇三爺不就有後了嗎?等孩子長到三歲兩歲的,生米煮成了熟飯,公主習慣了也就認了。再說你義國侯府裏的那個瘋老婆,一個瘋子為何要占著那麼大個宅子呢?把這處宅子賣了,再置辦一處吧。”
竇華生搖頭,“不是我舍不得,義國侯府的房契不在我手裏呀。”見張承不相信的樣子,起誓道:“竇三沒一句假話,如果說了假話,天打五雷轟頂!”
張承見他賭咒發誓的樣子不像撒謊,說道:“我信了你了,這樣吧,義國侯府的房子既然賣不了,就拿它做個抵押借點銀子吧。”
竇華生一聽害怕了,“高利貸借不得呀,弄不好要傾家蕩產的。”
“誰讓你借高利貸了?你是我女婿,我能把你往火坑裏推嗎?”
一聽說不用抬高利貸就能借到銀子,竇華生對張承佩服得五體投地。“那就要仰仗嶽父大人了,隻要手裏有銀子,我願意給浮萍置房產。”
張承道:“我隻能舍出這張老臉了,為了女兒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找個朋友借點銀子,能不出利息最好,實在不行,就給人家個正常銀莊的利息。”
事情很快就定下來了,竇華生不單純是怕張承夫婦把他送到衙門裏去,他還沒得到浮萍呢,心急難耐,根本不用張承催促他,每天都往張家跑。浮萍被她娘看得很緊,竇華生很少能沾到邊。偶爾趕上張承家的出門買菜,浮萍才能坐到他的腿上膩歪一小會。有張承在旁邊瞧著,他也占不到什麼大便宜,置辦房產包養浮萍的心更堅定了。
張承辦事效率極高,很快找了兩個朋友去看義國侯府的房子。因為竇華生怕府裏的人知道,簡單地看了一下就離開了。張承不滿意,又提出看第二次。
張承和她老婆核計道:“荷香園麵積不小,少說也值一萬多兩銀子。我們就看菜吃飯,借給他一萬兩,你這幾天教浮萍幾招,洞房那夜侍候好竇三,一定把新宅子寫在浮萍名下。”
張承家的問道:“辦法是挺好的,你上哪裏籌集一萬兩銀子借給他呢?”
張承道:“這就不用你管了,我手裏是沒一萬兩銀子,不是有親朋好友嗎?眼看著有錢可賺還會沒人幹?銀子是大家賺的。”
義國侯府的房子也看過了,竇華生就等著不花利息或者少花利息借銀子了。這廝也不知道長著腦袋是幹什麼用的,人家的銀子為毛要白借給他呢?這不等於白給他銀子一樣嗎?
可是,連著三天看房子的人也沒給他回話,急得他又往張家跑。張承可一點都不著急,還是照舊讓他老婆炒菜,兩個人見了麵就是喝酒。酒一喝上,浮萍就跑過來了,坐在他的腿上撒嬌,扭股糖般在他身上蹭,有時還會親他一口。
終於盼到了這一天,張承的朋友同意借銀子給竇三。來了兩個男人,提著一大袋子現銀到了張家。張承介紹說,“這兩位是我本家的兩個表兄弟,都是看在我的麵子上才肯借這麼多銀兩給你。到底收不收利息,你們自己商議吧。”
年紀大點的說話了,“我是浮萍的表叔,叫張喚,也不能眼見著張家有難不幫一把吧?還談什麼利息呢?都是親戚,浮萍呢,是我的表侄女,竇三爺就是我的侄女婿。我的銀子閑著也沒什麼用,一時應急,就拿去用吧,你啥時候手頭寬裕了,還我就行。”
竇華生沒想到張家表叔這麼仗義,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張喚寫了一張字據,上麵既沒寫利息,也沒寫還錢的期限。借錢的事情,都是口說無憑,立字據為證。竇華生雖然沒有文化,這點道理還是懂的,既然不要利息,又沒說什麼時候還,一顆心也就踏實地放到了肚子裏。
隻有半盞茶的功夫,一切都辦妥,竇華生簽字畫押,然後是清點銀兩。足足的一萬兩銀錁子倒在桌子上,數過後又裝在袋子裏。
張喚揣著借據帶著他弟弟走了,張承夫婦說,銀子裝在大袋子裏明晃晃的不安全,要分裝在小袋子裏,一袋子一千兩,也不用存到銀莊裏了,有一處房子已經看好了,交了銀子就付宅子。
浮萍見了滿桌子的銀子,喜得合不攏嘴,拉著竇華生的手說,“讓咱爹娘分裝銀子,我有話和你說。”
竇華生進到閨房一看,張承家的早已把閨房收拾得和新房一般。雖然沒有大紅的喜字,床上的帳子已經換成了紅色的煙羅紗。被褥也都是喜慶的大紅色,上麵繡著成雙對的鴛鴦,兩雙紅色的拖鞋也都繡著並蒂蓮。再扭頭看看浮萍,一張粉紅的小臉正含情脈脈地望著他。
竇華生明白浮萍今日就是他的了,把一萬兩銀子的事情早已經忘在腦後,抱著那嬌俏的人兒就上了床。浮萍這次已經受了她娘的指點,先是扭捏作態,一副小女子的害羞狀。不停地撩撥著爺們,卻不讓他輕易得手。兩個人一直在床上廝混了好幾個時辰,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張承家的送了個托盤進來,兩個人依偎在床上吃了,吃完飯又鑽進了被窩裏。
竇華生把她攬在懷裏道:“小狐狸,這回你改獎勵獎勵夫君了吧,你要饞死我不成?”
掏出鍍金的懷表一瞧,已經是過了子夜入了醜時。竇華生嚇了一跳,公主有個毛病,他要是不回府,公主就睡不著覺。回去晚了就會詳細審問他,他從來還沒有一夜不回府的時候。
竇華生附在浮萍的耳朵上,“小狐狸,你好好睡一覺,等著相公。我回公主府一趟,明天早晨就回來。”
浮萍說,“回到公主府不許你碰公主哦,早點回來。”
竇三笑道:“小狐狸這麼小就知道吃錯,公主老了,長得又難看,我即便和她睡也是迫不得已,哪像你這麼能勾夫君的魂呢。”
浮萍雖然渾身都疼,一想到那一萬兩銀子還在張家呢,也就不覺得疼,又主動親了他一口,才放他走。
竇三一離開張家,張承家的就過到閨房來了,她一直都沒脫衣裳,家裏放著一萬兩現銀,實在是不敢大意。浮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娘,折騰了半宿,一直沒談到宅子寫誰名的事。”
張承家的愛憐地說:“傻孩子,如今借據和銀子都在我們手裏,新宅子的房契寫誰的名是竇三爺說了算嗎?”
浮萍樂了,“這就好,不然我就白遭罪了。我的腿都合不攏了,身上也火辣辣地疼。”
張承家的心疼女兒,恨恨地罵道:“該死的竇三,哪有這麼禍害人的?我閨女才十一歲啊,怎麼經得起他?你好好睡一覺,娘現在就給你煲湯去,明天早膳給你預備一桌子好吃的。”
竇華生筋疲力盡地回到公主府,一覺醒來才想起一萬兩銀子還在張家呢,匆匆忙忙胡亂地吃了點早膳又出門了。公主問道:“你這些天都忙什麼呢?怎麼白天晚上地忙呢?”
“一個朋友給我介紹了一個大客戶,這幾天正在談一份訂單。”
公主派去盯梢的人,因為沒得到額外的賞銀,並不是很盡心。竇華生每天出入張家的事情,沒有被反饋到公主那裏。公主聽說他最近不出入青樓了,還在暗中高興。
竇華生急衝衝地返回了張家,一路上出了一身冷汗。昨天他在欠條上簽字畫押,銀子在張承夫婦手中,人家要是不承認就麻煩了。進了張家的院門,張承媳婦就迎出來了。笑道:“浮萍這孩子就是實心眼,還擔心三爺不要她了,這不是回來了嗎?”
進到屋裏,浮萍正坐在餐桌旁邊喝湯,折騰了到後半夜,臉色很憔悴。張承從臥房裏走出來道:“一萬兩現銀在家裏放著不安全,一會兒我就陪你們去把宅子買了吧。”
竇華生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在心裏責怪自己多疑,人家張承夫婦哪裏是卷了銀子逃走的人呢?放心地坐在餐桌旁拿起了筷子,剛才在公主府的時候,他心裏著急,現在可是要好好吃點早飯了。
用過早膳,張承夫婦陪著浮萍和竇華生去看宅子。這是一處八成新的四合院,麵積比荷香院小一些,主人是南方人,落葉歸根,要賣了宅子回南方養老。浮萍興致勃勃地跟著她娘把宅子仔細地察看了,快活得像一隻小鳥。“三爺,我太喜歡這宅子了,我們就買下來吧。”
竇華生也覺得不錯,當場就拍板。主人見買主提著現銀來的,是誠心買房子的主,價錢上又讓了一成,能遇見這麼大的買主也不容易。房契很快就擬好了,到了簽字畫押的程序,竇華生拿起筆就要簽字。張承伸出一隻手握住那隻筆,“三爺,不用你簽字,房契上寫的是張浮萍的名字。”
竇華生心裏一驚,“為什麼寫浮萍的名字?”
張承冷笑道:“竇三爺挺會裝糊塗呀,張家一個黃花大閨女讓你睡了,連個名分都沒有,房產不寫閨女的名字,等哪天你玩膩了,她睡大街上去呀?”
竇華生急了,“我不會拋棄浮萍的,請嶽父嶽母大人相信我。”
張承家的說:“我相信你,既然你不會拋棄浮萍,浮萍是你媳婦,寫她名下和寫你名下是一樣的,浮萍簽字吧。”
竇華生的雙唇張合了半晌沒有說出話來,浮萍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他身旁。柔聲細語地說道:“相公,就寫到我名下吧,我真的怕你不要我了呀。”
竇華生見銀子在張承手裏掐著不鬆手,愛妾又小狗般可愛討喜,說不好心裏是什麼滋味,緩緩地將手中握著的筆遞給了浮萍。浮萍是識字的,不一會兒就在房契上簽上了她的名字。
宅子買下來了,也不用過多的收拾,原主人剛搬出去,生活必備的東西都具備。張承找人將宅子粉刷一新,灰牆紅瓦的大院,看著很氣派。買宅子隻用了不到九千兩銀子,竇三手裏還有一千多兩閑銀,又花些銀兩添了些鍋碗瓢盆,外宅就算正式蓄養起來了。
浮萍在她娘的調教下進步很快,侍候爺們的本事大有追上葉寡婦的趨勢。人又年輕,把竇華生喜歡的,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和她膩在一起。公主派來盯梢的那兩個探子,也被他用銀兩收買了,不僅不彙報實情,還在公主麵前替他遮掩。這樣一來,竇華生也就更放肆地往新宅子裏跑,每天隻是在公主府裏睡幾個時辰的覺。
公主覺得竇華生比以前強多了,每日傍晚回家,陪她一起吃晚飯,早早地上床睡覺,早晨雞一叫就起床,連早膳都不吃就忙活生意去了。雖然沒見他賺錢回來,卻也不管她要錢了。
竇華生也覺得舒坦,大老婆小老婆相安無事,每月他在朝廷上領著俸祿,養活一個小老婆不成問題。每天早晨從公主府出來,他都是直奔新宅子,寬衣上床摟著浮萍再睡一覺,這一覺就睡到中午才肯起床。
浮萍柔聲細語地最知道怎麼哄他開心,小日子過得比蜜糖還甜。
竇華生美好甜蜜的生活沒過多久,就被張喚的登門討債打斷了。張喚坐在新宅子裏,說道:“竇三爺呀,你得把那一萬兩銀子還給我了,我老娘生病,急等著用錢。”
竇三瞪了眼睛,“我拿什麼還你呀?我要是有銀子,還管你借嗎?”
張喚陰了臉道:“話不能這麼說,我把這麼大數目的銀子借給你,連利息都不收,現在我是自己有急用了,讓你還銀子有什麼不對嗎?”
竇三知道自己理虧,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氣勢立馬矮了三分,“我這是一時著急口無遮攔,表叔別介意,我真的是沒錢呢。”
張喚說:“這話我就不信了,你身為前朝的駙馬,即便手頭一時缺錢,找誰借錢能不給麵子呢?要不我自己去找公主要?”
“不能找公主呀,公主要是知道我在外邊養外宅那還得了嗎?”竇華生語調裏帶哭腔了。
跟張喚一起來的張承搭腔了,“你別難為三爺了,他娶浮萍是瞞著公主的,三爺還是想想辦法把你表叔的銀子還了吧。”
竇華生道:“我哪裏有辦法呢?那可是一萬兩銀子呢。一下子哪拿得出那麼多?”
張喚鬆了口,“你先給我幾千兩應應急,你有困難時我幫你,你總不能狠心看著我老娘沒銀子治病吧?”
話說到這份上,竇華生隻得硬著頭皮想辦法了。先把他自己手上的七百兩還了,哪有別的辦法?還得管公主要錢去。他甜言蜜語說了一簍筐,聲稱又接了個訂單,需要幾千兩銀子進貨,這批貨能賺多少銀子回來的話,公主一激動又給了他三千兩銀子。
三千兩銀子還給了張喚,又換來了安穩舒心的日子。浮萍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兩件事情,一個是做飯,另一個是侍候竇三。小女孩子原本有些瘦弱,僅一個多月的功夫,身形豐滿起來,豐挺著胸滾翹著臀,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的。
過了兩小周,張喚又來了,“我娘的病重了,要送她回南方老家去。老人歲數大了,是怕死在異鄉,餘下那六千多兩銀子,你必須還給我了。我這次送老娘去南方,什麼時候回來,能不能回到京城來了,都不得而知。”
竇華生又傻眼了,“我手頭是真沒銀子呀,上次那三千兩好不容易從公主手中要出來的。”
張喚道:“沒銀子沒關係呀,你不是有義國侯府的房產嗎?把借據拿出來看看,白底黑字寫著呢,用義國侯府的荷香園做抵押,現在你還不上銀子,我隻能收房了。”
竇華生這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你不能收房啊,荷香園要是給了你,公主就知道我娶浮萍的事情了。再說,房契也不在我手裏。”
張喚不依不饒道:“我想不了那麼多了,替你考慮的那麼多,誰替我老娘著想呢?我可不能為了朋友背上個不孝的罪名啊。”
情急之下,竇華生居然情中生智,把這處新宅子賣了不就結了嗎?讓張喚在堂屋等著,他去上房裏找浮萍。意思剛說明白,浮萍就雙眉倒豎,一排玉齒差點把嘴唇咬出血來,“竇三爺,你那一妻一妾都有房子,憑什麼偏要賣我的宅子?你怎麼不把公主府賣了,或者把荷香園賣了?是看我年齡小好欺負嗎?”扭身回上房去,一邊走一邊扔下話,“你想賣我的宅子,那是做夢!我可不怕公主知道,知道能怎麼地?還能要我的小命不成?我反倒是有名分了。”
張喚吵著七天之內要是不還銀子,他要帶著老娘住進荷香園。竇華生是一點招法都沒有了,這次不能再找公主,實在哄騙不下去了。他心裏抱著一絲的僥幸,回到紫菱洲去找七娘。還沒等開口說話,眼淚先出來了,“二奶奶,你得幫幫我呀,我是個不會做生意的人,沒想到這幾個月不僅沒賺到銀子,前幾天還把一筆訂單的貨做壞了,客戶逼著我陪錢,我缺銀子用啊,管公主要她也不給我,我可怎麼辦呢?”哭著哭著聲音就大了,猶如家裏死了人般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