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絢麗的晚霞之下,安樂坊之中,隻見三三兩兩的百姓正在匆匆往回趕去。
因為離宵禁尚且還有一段時間,故此除了妓坊還未關門之外,連沽酒的老酒客都還在酒樓之中閑扯。
隨著酒樓外的店招,在醺醺的晚風中微微搖擺著。
那一陣陣酒香混著脂肪粉的味道,使得這安樂坊愈發多了些迷離之意。
坊間那不時傳來的嬌笑絲竹之聲,更是讓人恨不能與之同樂!
不過便在如此安逸的環境之中,忽然間隻見一個衣著寒酸的書生,似乎有些恍惚的向前走著。
這幅場景落在旁人眼中,不知為何便讓人覺得愈發刺眼起來!
酒肆之中一位喝得半醉的錦袍員外見狀,不由醉醺醺的喊道:
“三郎,還寫話本呢?你不是要做進士麼?”
一旁的酒客聞言,頓時不由轟然大笑道:
“哈哈,王員外這便是你不知了。這進士嘛,可不就是在話本裏做上了麼?”
此言一出,酒肆之中頓時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甚至連坊間的路人,聞之都忍不住笑著罵一句促狹。
倒不是那王員外之言真的有多麼好笑,而是那位淳於三郎實在可以算的上是盧陽縣裏有名的人物。
其半生經曆在盧陽縣之中,就算不是家喻戶曉,也算廣為人知了!
……
淳於封,本是家中幼子。
上麵還有兩個哥哥,他排第三,故此左鄰右舍常以三郎稱之。
淳於封之父原是縣中的一個老西席,年輕的時候也赴過幾次科舉,但是沒考上進士反而將家業荒廢了。
於是淳於老爺在一番反省之後,終於放棄了科舉之夢,開始老老實實的以教書為生,這才不至於把家底徹底敗落了。
當淳於封出世的時候,淳於家在安樂坊中,已經有了一處小小的庭院,也算是衣食無憂了。
可是偏偏這位淳於老爺雖然自家放棄了科舉之念,但是平日裏卻在一直教導著三個孩子,一定要考中進士,光耀門楣。
故此淳於封的兩個哥哥自幼便苦讀不綴,卻不想因此落得體弱多病。一場風寒之後,便相繼離世了。
這場驚天的變故,頓時便使得淳於老爺一夜白頭。
其老妻更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不久之後也隨兩人兒子而去了。
一時間,本來和美圓滿的五口之家,便隻剩下淳於老爺帶著幼子相依為命!
本來事情說到這裏,淳於封的經曆已經夠淒慘了。
但是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
人倒黴的時候,連老天爺都想踩上一腳!
淳於封七歲之時,某一日忽然無緣無故暈倒在地,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急得淳於老爺差點便去請城外,請金光寺的大和尚回來驅邪了。
不過還好,在過了一天一夜之後,淳於封自己便醒了。
醒來之後也毫無異狀,縣中的小兒醫在檢查了一遍之後,都誇他身體康健異常,這才讓淳於老爺勉強放下心來。
可是自從此事之後,淳於老爺發現自家兒子忽然食量倍增。
他起初還以為又是什麼惡疾,但是大夫再三診斷之後都說沒問題,他這才將此事放下。
不過食量大增的淳於封,可算是將淳於老爺坑苦了。
常言道: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淳於封這食量,簡直就像是淳於老爺養了兩個兒子一般!
其實此事若是放在以前也不打緊,可是自從連喪發妻與兩子之後,淳於老爺的身體便每況愈下,精力也越來越不濟了。
如此一來願意請他當西席的人家,便越來越少。而淳於老夫人的離世,也使得家中少了不少貼補。
這一來而去的,便使得淳於家又敗落下去了。
可能是因為先前二子的前車之鑒,故此在幼子的學業上,淳於老爺也不敢再過多苛責。
故此淳於封雖然也整日裏說著要取功名、考進士,但是實際上一大半時間都是在偷懶、摸魚。
淳於老爺在年齒漸高的情況下,也漸漸管束不了他了。
於是在淳於封及冠之後,想當官想了一輩子的淳於老爺,終於倒在了一場秋雨之中。
於是乎,淳於家就隻剩下淳於封一人了。
遭遇了人生大變的淳於封,此時雖然心中悲痛,但是尚且還有些少年意氣在身。
於是在料理了父親的後事之後,他便將老婆本拿出來作為盤纏,準備一舉金榜題名,以告慰亡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