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穀地處四季如春的中南腹地,九蠡山卻在遼闊高遠的北方山脈,蔡穀主十分有先見的留足了時間,或走水路,或使用行天鳶,叫妻兒既有功夫賞景,又能盡快趕路。
離船上岸那日,青竹幫汪幫主捧著帶著一群幫眾在岸邊含淚相送,感謝蔡昭不拜師之恩,還奉上了十幾隻噴香油亮的烏梅燒鵝做為賀禮,氣的蔡昭好像河豚魚一樣肚皮都漲成圓滾滾的,憤而不肯吃飯。
一家人嘻嘻哈哈,終於在零嘴吃完之前到達了青闕府境內。
青闕府因青闕宗得名,這裏是當初北宸老祖的修道之所,然而兩百年一息而過,原先人跡罕至的孤山雪嶺小村落,如今已是天下修武之士人人想往的聖地了。蔡家一行在山下小鎮上稍作盤桓,次日雇上十幾輛適合山路的獨輪車上山去也。
剛出了小鎮,一座秀峻端肅至極的山嶺映入蔡昭的眼簾。
山形高大峻偉,蓋頭壓頂而來。巨大險惡的山石宛如一頭頭被定住的魔物所化成,猙獰貪婪的攀爬在行人的頭頂身邊,仿佛伺機而動,遠遠近近的深綠蔥綠淺綠一層接著一層堆疊,湧到麵前讓人透不過氣來,看著很淡的山峰其實巨大高聳到難以言喻,隻是離你較遠。
傳說中的洪荒年代,這裏遍布著各種妖魔毒物的巢穴,以山脈中充沛的靈氣滋養壯大,為禍百姓。這些魔物後被仙者鏟除,並讓其中一名道號北宸的弟子坐鎮此處。
許久許久,滄海桑田,人間靈氣枯竭,仙蹤不至,而坐鎮九蠡山的少年弟子北宸,也成了執天下修武牛耳的北宸老祖。
年幼的蔡昭曾問姑姑‘老祖他真是仙人的弟子嗎’?
蔡平殊笑笑:“幾百年前的事了,誰知道真假,不過咱們北宸一脈的,總要給祖宗臉上貼點兒金嘛。昭昭啊,你希望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希望是假的。”蔡昭捧著肉乎乎的小臉,神情很認真。
蔡平殊略奇,問為何。
小小女孩像大人一樣的歎了口氣:“其他仙人都走了,飛到天上去了,隻留下老祖一個孤零零的在人間,他也太可憐了。”
後麵的對話蔡昭大多不記得了,隻記得當時的陽光十分和煦,曬的她趴在姑姑的腿上昏昏欲睡,姑姑的神情很溫柔,手掌溫軟,摸著她的頭發咕噥了一句‘昭昭心腸這麼軟,將來不要行走江湖了’。
蔡昭一點行走江湖的意思都沒有。
她喜歡落英穀和落英鎮,喜歡晨起聽見豆花伯熟悉的叫賣聲,喜歡深夜支棱著小棚爐火昏黃的餛飩攤,喜歡家人朋友都在身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這樣過一輩子有多好。
堪堪爬到山頂,蔡昭才發現所謂的‘山頂’是一片極空闊的平頂,就像某個小山頭被削平了尖峰,露出圓形平坦的橫截麵,而前方高處雲霧繚繞的主峰山嶺還遠遠未到。
廣闊的平頂上設有望台與哨所,駐守其中的十餘名弟子看見蔡氏一行人,就遙遙抱拳過來,當前一位三十多歲圓臉漢子領眾弟子向蔡平春夫婦行禮,蔡昭姐弟倆還禮。
寧小楓戲謔:“今日怎麼大樓親自在這兒值守?莫不是犯了錯,被罰來風雲頂了。”
曾大樓抬首大笑:“我今晨掐指一算,算到落英穀闔府今日必到,於是就出來等著了。”
蔡平春搖搖頭:“你小時候那麼老實,現在也學的油滑了。”
曾大樓動了動嘴唇,一笑作罷。
寧小楓接過來道:“你心裏定是在想,這蔡平春裝什麼老成,才大了我幾歲,當初一道玩耍時還互扔過泥巴,如今倒來擺穀主的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