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水鄉,清高山,白牆墨瓦,青磚綠柳。高樓畫閣,秀坊珠簾,茶坊酒肆,船舶往來。端的是一派繁華市井,河清海晏的景色。
煙波江沿岸有一處廊腰縵回,簷牙高啄的望湖樓。樓上賓客如市,捱三頂五,樓下人語馬嘶,填街塞巷,數十張桌子依次排開,觀者雲集。書者唾沫橫飛,手口並用,到正精彩處,卻出現了一個很煞風景的東西,與周圍格格不入。
一個女人,一個瘋女人在街尾出現。
準確來,這不是一個瘋女人,而是一個瘋男人。這麼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任誰都看得出此人是一個青年男性。他卻偏偏穿了一條紗裙,塗脂抹粉,招搖過市,紛紛引人側目。
若是有清派的內門弟子路過,便能認出這位‘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武功下第一,聲望無人能極,萬千俠士心中偶像,清派掌門師兄,一念君子明長宴明少俠——
明少俠一邊勾三搭四,癡笑連連,人模狗樣,好不要臉,一邊在心中惡狠狠的咒罵:李閔君這個老王八蛋,等本少俠回清,非要拔了你的毛不可!
一月前,明長宴與同門師弟李閔君打賭,行酒令贏了對方,便起了戲弄的心思,叫李閔君濃妝豔抹,穿上師妹的長裙上清派練武場跳了支舞僅供師兄妹觀賞。
哪知道李閔君心眼兒——這與他是清派管錢的脫不了幹係。愛算錢的都斤斤計較。一月後,二人再次行酒令,這回輸的人卻是明長宴。李閔君眥睚必報,當即扔了條裙子給明少俠,叫他下山找個男人回來,找不回來,便是他明長宴沒本事。
明長宴思及此,恨得咬牙切齒,伸手一抓,抓住了一位文弱的書生。
書生從未見過身長八尺的娘子,明少俠的一張臉雖然生的頂好看,可書生招架不住他的手勁,渾身發抖,連了十個‘姑娘饒命’!
明少俠問道:“本姑娘好看嗎?”
書生答:“好……”
明少俠又道:“既然我好看,那你就跟我回家。”
書生兩眼一翻,尖叫:“好……好漢饒命!!!”
明長宴眉頭一抽,鬆開手,書生見鬼似的跑了,他心裏想道:本少俠生的這麼俊俏,有什麼好怕的?
思及此,他在心中又咒了一遍李姓師弟:枉我平日待他不薄,他竟敢記仇至今,如此折辱掌門師兄,此仇不報非君子!
好在明長宴縱橫江湖數年,不是戴個鬥笠,就是罩個黑紗,神秘莫測,無人知曉其相貌。正因如此,他才敢大搖大擺,穿著女裝,在清冼月山下如此張揚。
明長宴自覺自己俊極了,就算是扮女人,也是最美的女人,奈何懷才不遇,無人問津,隻能孤芳自賞。
因此,明少俠很煩。
他大刀闊步的往前走,兩旁路人紛紛退讓。夕陽西下,明長宴至今尋男人未果,心中鬱結。
空手回清,自然沒有人敢他。隻不過明長宴有些傲氣,練武就要當下第一,事事不服輸,門門要拔尖,就是打個賭也不能輸給別人。他一籌莫展,哀聲哉道,怨尤人,咒罵師弟之際,臨安城門緩步走來一名少年,騎馬勁裝,箭袖長靴,馬尾高紮,俊俏非常。
冷不丁,悶雷一陣。明長宴抬頭望了一眼,心中頓生一計,他伸手從左邊攤位拿了一把雨傘,道:“錢記在清李閔君身上,回頭你找他要去!”
甫一完,瓢潑大雨驟然落下,明長宴三步做兩步,往少年的方向走去。
此人便是懷瑜。
明少俠撐著雨傘,獻殷情獻的很及時。
“官人,下雨了怎麼不回家啊?”
懷瑜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明長宴隻管自己覥著臉湊上去嗲聲嗲氣:“你是不是沒地方去,要不要上我家喝杯茶?”
傘下一方地,懷瑜無論左轉右拐,都能淋個濕透。明長宴仗著與他身高相仿,勾肩搭背,自來熟道:“我看你穿衣打扮不像是臨安本地人,外地來的?”
懷瑜一句不回,但這並不能影響明長宴話的興致。
“探親?探友?遊山玩水?還是路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