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是啊,她忘記了。
冷冽的氣息一聲聲灌入他的肺部,宛若尖刀立在心口。
鍾硯眼眸中星星點點的亮光逐漸暗淡下去,眸色逐漸幽暗晦澀,他道:“陪我一起吃吧。”
顧盼捏著手指頭,好似心不在焉,淡淡的:“我不愛吃麵。”
她的確不愛吃麵。
她曾經確實是陪著鍾硯過了兩次生辰,那時還親自下廚給他煮了兩碗素麵,提前了許多時日準備禮物,隻盼著他能高興。
鍾硯捏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神態自若,心情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她的影響,該是如何就是如何。
他一口一口將這碗素麵全都吃了下去,而後抬眸,視線停留在她臉上,少女麵龐如玉,白皙透亮,神情稍顯脆弱,眼中卻又很堅定。
等他吃完,顧盼就忍不住迫切的站起身,不願意和他相處,轉身道:“我要洗漱休息了。”
她覺得鍾硯變了,雖然依舊強勢霸道,是個決絕冷酷心機頗深的上位者,但他刻意在她麵前表露出的纖細的脆弱感,總將她的記憶拉扯回侯府裏那段最辛苦的、他們相互依偎的日子。
那時候的鍾硯的那雙眼眸中,不似如今,晦暗生不可測。
顧盼記得那是一雙清澈透明又處處透露著可憐神態的雙眸。
鍾硯並未離開,等她出來時,他安靜靠著床,手裏捧著本佛經,垂眸不語。
顧盼一麵將頭發擦幹淨,一麵走過去,捅了鍾硯一刀之後很多事情都變得沒有那麼忍受。
男人靜靜放下手中的佛經,一動不動凝望著她的眼睛,他的聲音清冽幹淨,“你心裏還記掛著趙煥章嗎?”
顧盼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她絲毫不懷疑趙煥章是鍾硯這輩子最厭惡的人,以為從他口中聽見這個名字的概率幾乎等於無,沒成想也有聽見鍾硯主動提起他的時候。
“有和沒有,都和你無關。”
鍾硯眉眼舒展,緩緩一笑,他極為聰明,在顧盼換了個殼子回來後,從前的猜疑串聯成一條線。
顧六姐脾氣大氣性高,不識字沒遠見,也談不上是個善良的人,成婚後他和顧六姐獨處過一次,眼睛裏的神態是騙不了人的,那是他們之間相互憎惡,都恨不得對方去死。
後來。
對,也就是在顧六姐將他祖母留下的玉佩砸碎了之後,他的涵養和隱忍付諸東流,大力推了她一把,她的腦袋磕到了桌角,血水順著額頭滴落,當時她昏迷了。
而他自己也受了傷,發了一場高燒。
醒來睜開眼後看見的顧六姐卻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她殷勤討喜,還有點蠢,容易輕信他人。
那雙眼裏的神態,鍾硯到今都還記得。
他雖沒有十分的把握肯定心中的猜測,但鍾硯這人工於心計,輕易就能找到她的破綻。
鍾硯笑了笑,氣勢不再含蓄,鋒芒逼近,他逐字問道:“你以為他愛的是你?”
顧盼手緊了緊,往後退了一步,同他拉開距離,“你什麼意思?”
鍾硯側目,笑了起來,“他喜歡的是顧六姐。”
顧盼哪怕再死上好幾回也不是鍾硯的對手,她向來都知道男主很聰明,從把她帶回宮裏之後,閉口不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鬆開手指頭,不安的情緒緩緩消退。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緊張的。
哪怕鍾硯知道從前的她不是貨真價實的顧六姐,那又怎麼樣呢?她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了,鍾硯甚至磋磨了她對回家的**。
她像是被關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玻璃罩,進不得出不去,她每都在用“既來之則安之”六個字安慰自己。
鍾硯直起身,單手抓著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剛好能掌控她,貼近了看,她的膚色細膩瑩潤,“你放心,我不問你。”
老實,如果鍾硯非要逼問她是誰,顧盼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穿書這種事對他們而言匪夷所思,若是鍾硯知道自己隻是一本書裏的人物,恐怕就要當場黑化毀了這個世界。
那她也得陪葬。
如非必要,顧盼並不想把事情變成這樣。
她實在是累,也沒什麼要和鍾硯話的**。
那一刀斬斷了她的恨意,似乎也把他對鍾硯初時的心動一並砍了。
鍾硯從背後抱著她的腰,占有欲十足的姿態,顧盼動了動,知道自己掙不開後也就不做無用功了。
費那麼大勁做什麼呢?該睡睡該吃吃。
放平心態後,顧盼便心安理得在皇宮裏住了下來,她和鍾硯好像達成了一種共識,和平相處。
顧盼再也不想和他翻舊賬,不斷的回憶過去,人是沒有辦法往前走,她得翻開她人生的新一頁。
她堅信,係統再怎麼垃圾也不可能把她困在這個世界裏一輩子。
轉眼,她在皇宮裏被迫住了三個月,秋變成了冬。
顧盼還是很喜歡京城的冬,每到這個時節,總是雪,飛簷之下。白茫茫的一片望過去的確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