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裴荔枝出生在一個漫大雪的日子。
全家人,包括她那個剛踢完足球困的要命的哥哥,都在產房外麵揉著眼睛等著她的降生。
“爸爸,弟弟什麼時候出來?”
裴時榿敲了一下他的腦門,
“是妹妹。”
“你怎麼知道是妹妹?還沒生出來呢。”
男孩梗著脖子,
“萬一就是個男生呢。”
“沒有萬一。”
男人懶洋洋地靠著椅背,
“你再亂話,信不信我揍你。”
……揍就揍唄。
男孩倔強地聲嘀咕,
“我就覺得,一定會是個弟弟的。”
話音剛落,產房的門就被打開了。
在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裴十八已經像個炮仗一樣衝上前,著急地拉著醫生的衣袖問,
“醫生阿姨,我的弟弟生出來了嗎?”
醫生阿姨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生出來啦,不過是個妹妹哦。”
男孩一怔,而後想到什麼,哇的一聲撲到爸爸身上,抱著他的腿,傷心地哭了。
“為什麼、為什麼不是弟弟,我討厭女、女孩兒……”
裴時榿哭笑不得,有那麼一瞬間,竟不知道是該訓他還是安慰他。
——總之,裴荔枝的出生,獲得了全家人的歡迎,唯獨她的哥哥,流下了珍貴的男子漢的眼淚。
才四歲的他,晚上回家,在日記本裏中英文外加拚音磕磕巴巴地寫:
我不like我的eiei,我真的好sad,我討yan她!真討yan她!
[二]
在裴十八心裏,他這麼討厭自己的妹妹,其實是有很充分的理由的。
並且這些未雨綢繆的理由,在之後長大的日子裏,全部都成為了悲傷的現實。
首先,這個妹妹不僅沒有成為他的玩伴,反而成為了一個最繁重的拖油瓶。
妹妹不能跟他一起踢足球,不能一起爬樹追逃,她甚至連遊戲也不喜歡玩兒。她就喜歡安靜坐在屋子裏,快樂地擺弄著自己的娃娃,嘴裏念念有詞,一能想出一百個故事。
但是她又偏偏喜歡跟著自己的哥哥,揪著他的衣擺,粘著他不肯離開,最開始的時候,甚至連哥哥去上學都要大哭一場。
那裴十八就很難過了。
因為身後跟了個嬌滴滴的姑娘,還是自己的妹妹,所以不能打不能罵,還要負責掛著她的水杯,帶著她的手帕,監督她不能跑太快摔太慘,隨時隨地照顧她。大多數時候明明自己心裏也很煩,卻還要為了她跟嫌棄她的夥伴們杠,以免姑娘傷心地哭出來。
有一他從足球場跑回家,偷偷溜進爸爸的書房,哭喪著臉,
“爸啊!你救救我吧!”
裴時榿在電腦麵前抬起頭,挑了挑眉,
“你怎麼了?”
“我不想跟裴荔枝一塊兒玩了,她真的太煩了!”
“那你自己跟她。”
男人優哉遊哉地蹺著二郎腿,
“她這麼乖的孩,你跟她清楚了,我相信她就會理解的。”
“可是這樣、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她以後就再也不會理我了!”
“那你到底是想怎麼樣?”
“我就……”
男孩耷拉著腦袋,“我就不想讓她不理我,但是我也不想跟她一起玩兒。”
“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爸啊!”
他手腳並用地爬上爸爸的膝蓋,癟著嘴哇哇假哭,
“我真的太慘了,我今因為裴荔枝這個孩,一個球都沒有進,你要是還是我的親爸爸,你就救救我吧!”
男人瞥了他一眼,
“你給我下去。”
“我不。”
“你再不下去丟臉的可是你自己。”
“我就不!”
“那行,隨便你。”
裴十七收回視線,懶洋洋地望向電腦屏幕,
“許成,你接著。”
“呃……我的意思的,呃那個,我們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加大研發的投入,因為什麼呢,現在整個市場上,同類產品的數量其實一直在增長……”
裴十八眨了眨眼,循著聲音轉頭看向電腦屏幕。
——他爸正在開視頻會議。
滿屏的叔叔阿姨們,正襟危坐,假裝看文件,目光卻總是偷偷落在他身上,眼裏帶著根本掩飾不去的好奇和笑意。
那個正在發言的叔叔,還卡了好幾次殼,瞄了他一眼又一眼,磕磕絆絆顯得異常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