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星
如此結果一點在眾人的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素顏得到了全場最高的滿分,50朵花,當之無愧的頭籌,便是男子們還沒有開始表演,結果也沒有什麼懸念,便是再有人得出高分,也能越得過素顏去,因為,她的表演,突顯的不僅止是琴技的高下,那首慷慨激昂,壯烈豪邁的詞也是文采飛揚,超凡脫俗啊。
再加上素顏是彈唱俱佳,醇厚清越的嗓音,以女子之身,唱出男子的陽剛氣慨,卻又柔中帶鋼,再加上人家還有家屬配上劍舞,讓人眼前浮現出古戰場時,又會懷想,戰士離開赴疆場,紅粉佳人十裏長亭彈琴送別,一曲高歌送至親,人未走,情相隨,鋼腸硬骨化作繞柔,翹首盼回歸的感人場麵。
司徒蘭的那曲劍舞與素顏的這一曲高歌相比,簡直就是蜉蟻與大樹的區別呀,單劍舞而言,她不過是刻意的表達女子的英氣勃發,但葉成紹是何等人物,全京城的人可以罵他品性如何的改壞,罵他如何的無形浪蕩,罵他如何的痞賴奸滑,但卻不得不承認,他一身武功出神入化,那套劍術初舞之時,劍氣激蕩,園中梅花簌簌飄落如雨,坐近台前的觀眾能夠感受到淩厲劍氣,冰寒刺骨,練家子更是感一陣陣強者氣息撲麵而來,汗毛倒豎,那是來自練武者的危險直覺。
比鋼柔並濟沒法與素顏比,比劍法,又不過是花拳繡腿,素顏與葉成紹夫妻二人簡直配合得天衣無縫,這一曲完了,讓全場之人對葉成紹也有了改觀,這還是大家第一次見到葉成紹如此一本正經的認真做一件事情,更是難得的發現,他肯真心地嗬護一個女子了,以往日日流連花叢之中,遊戲人間的紈絝公子似乎一日蛻變成為了一個大好男兒。
全場的人聽完那太監的宣布,有幾秒的靜默,好半晌,有的眼尖之人才認出,那太監似乎是皇上身邊的執事太監,掌管乾清宮的大總管啊,頓時有人小聲議論起來,“皇上也親來比賽現場,看來,這一次怕是真的會給二皇子選個正妃回去了,隻怕連著良娣也一品選了呢。”
“可不是麼?真可惜,若是藍家大姑娘沒有嫁人,隻怕二皇子正妃非她莫屬了。”有人接口道。
“那是,不過,姻緣天定啊,使君未有婦,而羅敷已有君,恨不相見未嫁時啊,如此佳人,二皇子是隻能錯過了喲。”男賓中,有人歎息。
上官明昊就坐在這些人身邊,言者無意,而聽者,卻是隻覺肝腸寸斷,上官明昊從來沒有覺得有如此的失落和懊悔過,明明這顆最美的明珠本應屬於他的,他卻沒有抓得住,於指尖中流失,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痛和自傷自艾?
二皇子可以說是相逢恨晚,而他呢,他是最先認識她的,是最先與她訂親的,竟然讓他給白白失去了,那時,為什麼就沒有發現她的好,隻當她是與其他女子沒什麼區別,當他發現她的獨特時,她已經用審視和鄙夷的眼光看他了……
“不過,皇上親定寧伯侯世子妃為冠軍,表明皇上也看中此女才華,聽說,皇後曾招此女進宮,此又曾大談國事,皇上聽聞後,不但不怒,反而讓她細說,台兄也知,我大周可是最忌女子幹政的,皇上卻對她如此優容,隻能說明此女才華確實出眾,不止是在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上,更是於施政,行政上也有獨特見解,聽說,她曾力諫皇上,文武並進呢,再聽她今天這一首詞曲,此女之才堪稱當世女中第一了。”另一位儒生也湊過來,小聲議論道。
“兄台如此推崇葉家大少奶奶,不會是心中有想法吧。”另一個懶散的世家公子斜了眼說道。
“哪敢啊,你沒看到寧伯侯世子那護妻的小意模樣,這話兄台最好小聲些,不然,葉兄可不是個善茬子,小心他半點情麵也不留,打得你四肢皆殘。”先前那位儒生似是很不喜這世家公子說話的調調,冷聲說道。
那世家公子聽了不以為然,流裏流氣的說道:“家有好女百家求,就算是嫁了又如何,以葉成紹那品性,藍大姑娘還真是明珠蒙塵,可惜,可惜呀,聽說,她才嫁過去兩天,就被婆婆寵妾滅妻,打回娘家去了,還是寧伯侯親自接回來的呢,唉,如此好女子,就應該與葉成紹這等半禽獸和離啊。”
東王世子,儒雅俊逸,鳳眸湛亮如星,眼角微微上翹,正靜靜地聽著身後之人的議論,在聽到那女子曾經婆婆打回娘家時,湛亮的眸子微黯,閃過一絲憐意,略顯堅毅的唇角輕抿了一下,抬眼向台上看去。
台上,葉成紹正彎腰替素顏搬起那台古琴,眾目睽睽之下,竟是毫無顧及的牽起素顏的手,聲音不大不小,卻是很讓在場很多人聽見:“娘子,你今天彈唱的,沒有以往在家裏彈給我聽的好啊,不過,也不錯了,我娘子可是得了第一了呢。”說著,他還回頭示威似的往世家公子堆裏看了一眼,劍眉微挑,嘴角漾開一抹得意的笑容,故意牽著素顏往台下走。
台下不少世家公子看著他欠扁的樣子,真想上台起抽他一頓,這廝還真是命好,有個當皇後的姑姑疼著,生來就是含著金鑰匙,在京城裏為所欲為,大惡不作,小惡不斷,不學無術,偏又家財萬貫,從不為前途著想,這也就罷了,偏生京城第一,才貌雙全的女子也被他娶了去,沒天理啊,沒天理。
娶了就娶了吧,他還那麼得瑟,真是氣死人啊。
素顏也是大大方方的任葉成紹牽著她的手,跟他一同下台階,自己也就彈過一回琴,這廝說得好像她以前經常彈給他聽似的,明知他莫明其妙的打翻醋壇子,耍小孩子脾氣,還是柔聲附合他道:“這裏人太多,我有些怯場,幸虧相公相助,我才能發揮好一些。”
葉成紹聽了心裏的酸味這才淡了些,娘子肯顧著他的麵子,這讓他好不得意,那些人的狼眼要看就看吧,就讓你們看我們夫妻有多恩愛,他臉上綻開一朵燦爛的笑容,就像點亮了黑暗的天際,那笑容陽光而純淨,墨玉般的星眸熠熠生輝,便是天天看著他的素顏也在這一刻被那笑容給感染,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葉成紹還覺得不滿足,傾著身子把頭向素顏歪去,“娘子,給我擦汗。”
素顏真有些敗給他了,表現得這麼親蜜,一會子司徒蘭之流又要說三道四,指責她不守婦德了,不過,難得他開心,她也想嗬護他那顆不太自信的心,便無奈地拿出帕子,輕輕幫他擦著那並不存在的汗水。
司徒蘭自素顏那一曲激越昂揚的曲子彈出來時,她心裏就像塞了一團大棉花,又堵又悶,再聽素顏彈唱的那首好詞,更是覺得手腳發冷,藍素顏,從來不知她才華也如此出眾,原以為,她不過運氣好,性子比自己溫婉才得了那個人的心,要比起才貌來,哪裏能和自己這個京中有名的才女比?
可是,為什麼?便是不想承認也不行……她不隻琴藝精,詩才橫溢,自己以剛柔並濟取新,她不走他徑,也走剛柔並濟的路子,生生將自己比下去一大截,她是故意的,故意要讓自己出醜的,故意要事事壓自己一頭……藍素顏,你是我的劫星麼?
正暗自鬱堵,就見到一條修長偉岸的身影瀟灑掠上台中,和著藍素顏的曲歌撥劍起舞,男子相貌卓絕,灑脫不羈,劍勢淩厲,身姿矯健,女子清麗出塵,飄然若仙,歌聲激越,靈動大方,這樣的一對璧人看著好生刺眼,從來不知,原來那個人也有如此溫柔貼心的時候,他那樣渾不賃的性子,也會為藍素顏撥劍伴舞,隻為給她增添榮光。
心,像是被人用手揪成了一團,又痛又亂,偏生那一雙人兒還故意在大庭廣眾之下牽手親昵,像是在向全世界昭告他們又多麼的深情蜜意,不知羞恥!司徒蘭的眼睛一陣刺痛,酸澀的淚爬上了眼眶,一次次在心裏咒罵。
卻仍是癡癡地凝望著那個頎長挺撥的身影,兩手將帕子死死絞著,似要生撕了那雲錦繡帕一般。
遠處貴賓亭子裏,有些大臣忍不住便笑了起來:“寧伯侯世子和夫人倒還真是琴瑟合鳴,夫妻情深啊。”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另一個年紀稍大些的朝臣也附合道。
中間位卻正是大周天子,他威嚴天成的臉上這會子帶了一絲懶散的笑容,往日淩厲的星眸也變得柔和了些,鋼毅的唇角邊帶了一絲笑意,擺了擺手道:“朕那侄兒媳倒是才貌雙全,至於那不爭氣的侄兒嘛……算得上是男貌女才吧,朕是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他還是個調皮小子,何時才能長大啊。”
邊上的一位老臣,灰白的頭發,正是陳閣老,聽了皇上的話,忍不住輕笑起來,“皇上,世子是那頑皮的性子,雖是愛玩,但也沒有犯有大過,倒也是個真性情的人呢,等過幾年,他心性成熟一些,定是國之棟梁啊。”
一邊的護國侯聽了眼睛微閃,看了陳閣老一眼道:“世子哪裏真是玩鬧,他不過是在嘻笑怒罵裏參悟人生罷了,就他剛才那一套淩雲劍法,舞得可是出神入化,他可是大將之才啊。”
一邊的好幾位大臣被護國侯一句參悟人生給囧住,皇上正端了茶在喝,聽了差一點噴了身邊太監一身茶水,葉成紹那痞賴的性子,成天介表現得不務正業,那是在參悟人生麼?
一抬眼,看見那小子護在藍素顏身邊,像隻護食的哈巴狗兒一樣,皇上的心一沉,死小子,有些出息好嗎?老婆再出色,也不至於如此的沒自信,生怕人家搶了他老婆似的,真丟臉啊,那副樣子做給誰看呢……將手中的茶重重一放,沉著臉,皇上對一旁的大總管道:“去,把那死小子給朕叫過來。”
皇上突然變了臉,一眾大臣驚詫莫明,不知道何事犯了天顏,陳閣老偷偷睃了皇上兩眼,渾濁的眸子裏閃出一道精光,精明的發現,皇上眼底含著一絲寵溺,心頭一震,忙笑道:“皇上,世子爺可也是太過喜歡世子夫人呢,世子夫人今天可是風華盡顯,換作是其他世家公子,有如此如花美眷,也會覺得誌得意滿的。”
皇上果然聽了陳閣老的話臉色又沉了幾分,女人再出色也是女人,皇上雖看重藍素顏之才,但絕不喜歡葉成紹太過以女子為意,不管將來葉成紹會走到保種地步,以他的身份,也不能像個小男人似的窩在婦人懷裏過日子。
那太監匆匆忙忙的去了,這邊葉成紹牽著素顏走到一眾少夫人隊裏,素顏掙了掙手,想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葉成紹卻是不肯鬆手,素顏看著他就頭痛,那裏可是女眷區,他一個大男人跟著做什麼?那邊還坐著一眾的未出閣的女孩兒家呢,對於她們來說,他可是外男,如此跟著實在不合禮數啊。
結果,那家夥根本不理會這一些,遠遠的就跟壽王世子妃打招呼:“見過世嫂,今兒可是世嫂的東,可一定要照顧好我家娘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