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下廚

皇上也轉眸看著皇後,眼神裏略含愧意,皇後唇邊帶了一絲譏笑,收回目光,轉過頭去,對葉成紹道:“紹兒,你既是司安堂的主管,那這點子事情也查不出來,你可真算是白掌司安堂這麼些年了。”

皇後的聲音有些發冷,手也在輕輕顫抖,皇上對她的懷疑,太後要針對她時,皇上的虛偽和冷漠,都讓她心寒,如果不是葉成紹及時來救她,及時揭穿劉全海的陰謀,那自己就會被打入冷宮去,這個自己愛了幾十年的男人,依賴和信任了那麼多年的男人,讓自己拋家棄國,背景離鄉,將全付的身心全問托付的男人,滿腔愛戀全付予他,到後來,得到了什麼?

親生兒子不許相認,就一個可笑的皇後之位,他也不想讓自己再當,想借別人之手奪去……他以為,自己真的就那麼在乎權勢嗎?

就像紹兒說的那樣,他的眼裏,隻有權利、江山、地位,何曾有愛?何曾有親情?

“是娘娘,微臣……”葉成紹心疼又可憐地看著皇後,點了頭應道。

“不許在我麵前稱微臣,叫我娘!你是我兒子。”皇後截口道,她已經聲心灰意冷,出離憤怒了,葉成紹那一句微臣像是一根刺一樣,刺痛了她的神經,她再也不要為那個男人委屈求全了,這一刻,她就是想要拆穿那個男人偽裝的臉,想要看他在親生兒子麵前,是不是也敢矢口否認他的身份。

皇上聽得大震,眼中厲芒一閃,渾身的冰寒之氣層層漫開,臉若冰霜地看著皇後,大聲喝道:“皇後,你想做什麼?”

皇後看也不看他一眼,拉住葉成紹的手道:“兒子,送娘回宮去。”

葉成紹聽得眼眶一熱,他自小,就被人罵成是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光,見不得太陽,人家的侯府世子風光無限,自己卻是在侯夫人嫉恨的眼光中,皇室上下怪異的目光中長大,有些人,對他很是巴結,尊重,而有些人,卻常用同情的眼光看他,更多的,卻是嘲笑和譏諷,後來,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當時,他就覺得好笑,原來,自己是有著天下最尊貴的父母,天下最尊貴的身份的,可是,那又如何,生為親生父母的那兩個人,口中稱他為“侄兒……”而他,卻是要在他們麵前自稱‘臣’,眼看著別的皇子叫他們‘父皇、母後’而他卻是沒有資格跟著叫的他們‘父皇,母後’隻能稱‘臣’。

乍聽皇後叫他‘兒子’他很不習慣,但是久違了的心酸卻是湧上了心頭,鼻子一陣酸澀難忍,他一片刻的呆滯,似是很難適應皇後對他的態度和稱呼,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張著口,一聲也沒有發出來,而皇上的一聲冷喝,卻是讓他清醒,差一點,他就被那潛藏在心底裏的那份對父母、親情的渴望給迷惑了,他轉過頭,譏誚地看著皇上,聲音裏帶著懶懶的痞氣:“皇上急什麼?放心吧,便是臣叫她一聲娘,也不會叫你爹的。”

說罷,扶著皇後往外走,皇上被葉成紹的那句話說得一滯,眼裏閃過一絲痛色,沉了聲,聲音裏帶著無奈:“紹兒……”

“不敢,皇上還是稱臣為葉大人吧,微臣聽著不習慣,哦,微臣治河大臣的封賞還沒有下下來,請皇上盡快下旨,微臣想盡快去兩淮治何,為皇上分憂,為大周造福。”葉成紹仍是揚著下巴,鄙夷地看著皇上,話語卻是規矩得很,讓皇上半點錯處也找不到,而且,他很快就轉移了話題,不想再與皇上糾纏那個身份之事,既然人家根本就不想要認他,他何必強求?本就沒有得到過,就不存在失去,所以,他還是他,沒有什麼變化。

葉成紹的話讓皇上的眉頭緊蹙,眉宇間凝著一層傷痛,他斂了眸中的精光,顫著聲道:“紹兒,不是我不想要……”

葉成紹揮了揮手,像是揮走一隻討厭的蒼蠅一樣,淡笑道:“明白,明白,臣很明白,所以,臣不會為難皇上的,臣帶自己的娘回宮去了,皇上您慢忙。”

皇上聽得再也忍不住,伸手拽住葉成紹的手臂:“紹兒,你不能……”

“不能稱她為娘嗎?可是,她就是我娘,您不覺得您太過份了嗎?哪有不許自己的娘親與兒子相認的?您口中所說的孝道,綱常又在哪裏?”葉成紹冷冷地盯著皇上拽著他的那隻手,聲音輕輕的,像是在喃喃自語,幽幽的,如一個離家走失的孩子一般,委屈而無助,卻又帶了一絲的渴望。

這與他說出來的話完全想反的神情,讓皇上一陣錯愕,甚至忘了他言語中的不敬和質問,眼前一陣恍忽,被葉成紹甩開了一步,好半響,他才似是平息了內心的翻湧,聲音幹澀地說道:“紹兒,明日旨意就會下達,我……不會奪了你治河大臣的身份的,你的才華我是相信的,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的。”

葉成紹聽了輕呲一聲,不屑地轉過身去,撫了皇後往外走。

太後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方才的一切,等那對母子走後,太後歎了一口氣,問皇上:“皇兒,你究竟想要如何對待紹兒?那孩子的身份……”

皇上似乎陷入沉思之中,被太後一問,才回過神來,有些疲倦地對太後道:“母後不用擔憂,兒臣自有主張。”

說完,便龍行虎步而去。

太後怔怔地站在慈寧宮的大殿裏,深深地看著皇上遠去的背影,半晌,才揚了聲道:“趙嬤嬤,你可留下了什麼痕跡?”

趙嬤嬤在先前葉成紹進來之時,便很見機的悄悄將宮裏的一幹宮人都叫了出去,這是皇家私事,有些話根本就不能讓那些個小太監們聽到,這會子像幽靈一樣閃了出來,躬身站在太後身後,沉聲道:“回主子的話,奴婢做得幹淨,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便是司安堂的人要查,也能以查出來,不過,主子,小主子這一次的手筆著實有些冒險,您看……”

“去警告他,不要再輕舉妄動,那小子如今是越發的沉不住氣了,這一次惹火了皇後,逼得她竟然敢當著我的麵叫成紹為兒子……真有點得不償失啊。”太後有些倦怠的坐到軟榻上,歎了口氣道。

“可是,至少世子爺對皇上的隔駭更深了不是嗎?奴婢還是覺得有所收獲的。”趙嬤嬤麵無表情的說道。

“你下去吧,哀家要好好想想,藍氏……是不能跟著去兩淮的,不然,離得太遠,哀家便難以掌的控,而且,哀家感覺,那個女子太過不簡單,她很可能會讓哀家二十多年來的心血付諸東流啊。”太後揮了揮手,手支著頭歪躺在軟榻上。

“主子,原想著那藥會將她困在京城,至少兩個月起不得床的,誰知,她竟然福緣深厚,竟是得到了藥仙穀的靈藥,生是將那毒給解了。不然,主子也不用如此擔憂了。”趙嬤嬤悻悻地說道,躬身正要退下去,太後微睜了眼又道:“你跟他說,以後不許用這麼陰狠的手法了,將來可是要成為天子的人,太過陰狠殘戾,會失了民心的,他若再如此大膽的自作主張,可別怪哀家不客氣了。”

趙嬤嬤聽得一震,忙垂了頭道:“是,主子,奴婢這就送信過去。”

卻說葉成紹扶了皇上回到宮裏後,便要起身離開,皇後突然扯住葉成紹的衣袖道:“紹兒,跟娘離開這裏吧,帶著素顏一起離開,娘不想再呆在這宮裏了。”

葉成紹聽得一滯,蹲在皇後麵前,仰頭看著皇後,眼中帶著濡慕和心疼:“你都忍了這麼多年了,就這樣放棄,你心甘麼?”

皇後聽得眼淚就下來了,哽著聲搖了搖頭道:“沒意思了,真的,很沒意思,娘這麼些年,一直不甘心,就是為了你的身份不被承認,所以,才不停地與他們鬥,鬥得娘都忘了當初進這宮的原因是什麼了,娘從小便輕視權勢,所以,才會離開了家鄉,可是,沒想到,是從一個金色墳墓裏逃到了另一座墳墓,而且,比以前的那個墳墓更陰冷,更可怕,可怕得,娘差一點失去了珍貴的你。如今想來,承不承認又如何,你過得開心和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何況,孩子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一些,娘再辛苦鬥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可是,我雖對那個位置看不上,但是,兒子也要先光明正大的將該屬於兒子的東西奪回來,他們為了那個位子竟然敢害我娘子,陷害您,兒子若就這麼著走了,不是正合了他們的意麼?而且,您苦了這麼多年,就此放棄,您能甘心麼?”葉成紹雙手伏在皇後的雙膝上,眼神堅定而毅然。

這一刻,皇後感覺自己的兒子是真的長大了,以往那個吊兒郎當,對什麼事都渾不在意的葉成紹已經成長為一個有擔當,有抱負的男人了,悲涼的心境裏,終於流進了一股溫暖而欣慰的熱流,皇後含淚笑道:“嗯,不甘心,紹兒,如果你想要,娘就幫你奪,便是粉身碎骨,娘也要幫你討回公道,以前娘太顧及那個人的麵子,顧及他的難處,如今娘想通了,他不仁,娘也不會再癡心妄想了,以往,他是娘的一全部,而現在,你就是娘的全部,娘隻為你而活。”

葉成紹走後,皇後換了身簡潔輕便的衣服,帶著花嬤嬤向後殿走去,轉到一個偏房裏,她拿出一根小竹管,向窗外彈出一股彩色的輕煙,花嬤嬤看得一震,小聲提醒道:“主子,您這是要見……這可是在的皇宮裏啊,若是被禦林軍發現……”

“如果拓拔宏邊這點子隱身的本事也沒有,他也不必再做北戎鷹首了。”皇後淡淡地說道。

發完後,皇後便又回到了正殿裏,如往常一樣靠著軟榻假寐著,不多時,外麵走來一名宮人,身穿普通的青色太監服,頭上的青紗帽壓得很低,坤寧宮的宮人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執事太監小六子見了小聲斥道:“小順子,你不經召喚,進內殿來作什麼?找死麼?快快出去。”

那被喚作小順子的太監聽了腳步頓了頓,正要說話,花嬤嬤走了出來道:“小順子,娘娘找你問話,隨我來吧。”